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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的“破鞋”--王小波《黄金时代》人物形象分析

作者:王小波
出处:论文网
时间:2003-11-06
内容提要:《黄金时代》是王小波的代表作,这篇小说叙述了文革时期一个女医生陈清扬的情爱经历,并且塑造了陈清扬这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有着荒诞遭遇的、不畏流言蜚语和专制镇压、勇敢地追求性爱的中国妇女形象。从分析"破鞋"入手来解读女主人公陈清扬的人物形象,有助于我们更好了解文革时代对人们自由、尊严和权利的摧残,以及对人性的压抑和扭曲。

小说刚开篇,王小波就塞给了读者一个"破鞋"。

《黄金时代》中的女主人公陈清扬丈夫入狱,她一直安分守己,从未偷汉,可是所有的人都说她是一个"破鞋"。 "王二"(作者以第一人称面目出现的"我")从事实和从逻辑上反复推断,都证明陈清扬是"破鞋"的说法不能成立。出人意料的是,小说第一段末尾却提出一个悖论,"但是我偏说,陈清扬就是破鞋,而且这一点毋庸置疑。"(1)――笔者认为,这句话可以看作解读《黄金时代》的一把钥匙。

一、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破鞋"

"破鞋"在小说第一章的第一段反复就出现了7次,作者是有深意的。什么叫破鞋呢?《现代汉语词典》解释道:"【破鞋】指乱搞男女关系的女人。"(2)很显然,这是个不雅的词,而且带着贬义。任何一个民族的语言中都会有比较粗俗的词汇,所以拿"破鞋"一词的出现来论证中国人的刻薄恶毒还不够充分,但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有上千年文明传统的"礼仪之邦"在道德方面上的禁忌――男女关系是不能乱搞的。如果乱搞,男方大多会被人称作"风流",而女人就多半被指责为"淫荡",换成俗语就是"破鞋",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并没有与"破鞋"相对应的词语安在男人身上。陈清扬被所有的人称为"破鞋",就算果真有此事发生,"乱搞"关系的男方却免于舆论的压力,因此,身为女性,陈清扬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和不利的局面。

《黄金时代》第一段就这样写的:"我二十一岁时,正在云南插队。陈清扬当时二十六岁,就在我插队的地方当医生。我在山下十四队,她在山上十五队。有一天她从山上下来,和我讨论她是不是破鞋的问题。" 通过平平淡淡的几句话,王小波交待了人物、时间、地点和事件,还交待了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文革时期。所谓文革,就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个时期政治风云变幻莫测,但社会对思想的控制却空前严格,个人的自由和权利得不到法制的保障,个体的一切行为都得为集体负责,年青人谈恋爱都要向党组织汇报思想。如果有人在这个年代出现"生活作风"问题,那就是对社会主义道德神话的亵渎,当然这不仅仅是一个道德问题了,而且还意味着个体脱离了集体要求的整齐划一的步调,意味着对集体威权的蔑视和反抗。在习惯于把小事情"上纲上线"的年代,"乱搞男女关系"一旦被人揭发,后果不堪设想,王二和陈清扬后来果真没有逃过受批斗的劫难。王二在"交待材料"中出现了"非法性交"的字眼,这个荒唐的词汇折射了当时社会氛围的严酷。总之,在文革时期,陈清扬是不能做"破鞋"的。

一个丈夫入狱、孤独无助的女人,能在文革时期平平安安地过活下去已经殊为不易,"现在大家都管她叫破鞋,弄得她魂不守舍,几乎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陈清扬面临的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破鞋"。

作为一个清白无辜的人,陈清扬的委屈和压力不言而喻。她需要讨个说法,可是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陈清扬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倒退二十年,想象我和陈清扬讨论破鞋问题时的情景。那时我面色焦黄,嘴唇干裂,上面沾了碎纸和烟丝,头发乱如败棕,身穿一件破军衣,上面好多破洞都是橡皮膏粘上的,跷着二郎腿,坐在木板床上,完全是一副流氓相。"他就是"王二"。陈清扬之所以找这样一个流氓相的男人讨论自己是不是破鞋的问题,是因为她别无选择――找她看病的男人其实没有病,他们不是去看大夫,而是去看"破鞋",只有王二例外。

"我的后腰上好像被猪八戒筑了两耙。不管腰疼真不真,光那些窟窿也能成为看医生的理由。这些窟窿使她产生一个希望,那就是也许能向我证明,她不是破鞋。"可惜王二并没有给陈清扬满意的答复,他一口咬定陈清扬就是破鞋,"而且这一点毋庸置疑。"陈清扬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破鞋"的帽子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扣在陈清扬头上,这是一顶可怕的帽子。

二、生命中无法躲避之"破鞋"

卡夫卡在《审判》中写到一个小银行经理K,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在《黄金时代》里,陈清扬的也是莫名其妙就成了"破鞋"。陈清扬认为自己没有偷汉,却被众人指称为破鞋,这是没有道理的;可是在众人看来大家都说你是破鞋,你就是破鞋,没什么道理可讲。这种荒诞不论是在资本主义社会,还是在社会主义社会都一样存在着。

陈清扬在没有偷汉的情况下被所有人指称为"破鞋",当她公开了和王二之间的关系时,反而没有人再叫她"破鞋"。因此,陈清扬可以说是中国小说史上有着荒诞遭遇的典型人物形象之一。

当众人祭起"道德"的法宝污辱陈清扬时,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评价标准公平与否,而且在查无实据的情况下就使用损害名誉和污辱人格的词汇本身就是一种"不道德",可怕的是人们对这种"不道德"习以为常,毫无自省,反而变本加厉。文革时期有很多道德上的清规戒律,但实际上,在那个疯狂的年代,整个民族的道德水平已经降到最低点。如今那个时代却也成了另一种"破鞋"――人们都掩鼻躲开,不愿提起。

《黄金时代》第9章中写道:"到了农忙时,大家都很累。队长说,今晚上娱乐一下,斗斗破鞋。……后来来了一批军队干部,接管了农场,就下令不准斗破鞋。理由是不讲政策。但到了军民共建时期,又下令说可以斗破鞋。"在那个时代,"破鞋"是已经被剥夺了基本的自由、尊严和权利,人类本原的天性就这样被恐怖的管制压抑着;另一方面,虚伪的道德戒条既压抑着老百姓的本能欲望,也摧残和毒害了他们的心灵,使他们逐渐走向贫乏和刻薄,加上阶级斗争教育对群众思想的长期熏染,老百姓的暴虐心态在文革时期空前高涨。作为一个无助的个体,陈清扬遭受群众暴政的污辱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团里叫我们随宣传队活动,是这么交待的:我们俩是人民内部矛盾,这就是罪恶不彰,要注意政策。但是又说,假如群众愤怒了,要求斗我们,那就要灵活掌握。结果群众见了我们就愤怒。"

在解读《黄金时代》这部小说的同时,分析陈清扬被指称为"破鞋"的群众心理基础是很有必要的,笔者简单作以下几点分析:

一、平均主义心理。正如王二所分析的那样:大家都认为,结了婚的女人不偷汉,就该面色黝黑,乳房下垂。而陈清扬脸不黑而且白,乳房不下垂而且高耸,所以她是破鞋。说白了,这种平均主义心理很大程度上源于妒忌。

二、斗争心理。长年阶级斗争思想教育扫荡着老百姓性格中的宽容敦厚,根深蒂固的斗争思维使群众不断发现和制造着新的"异己分子"。军代表是权力的象征,没人敢动他,但弱小的陈清扬就不同了,找不到别的罪名,就说她是"破鞋","莫须有"的手法不只古人能玩,当代人也一样运用得游刃有余。

三、猥琐心理。丈夫入狱后,陈清扬就成了"准寡妇",这样一个青春丰满的少妇自然成了男人意淫的对象,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男人没事去找陈清扬看病,实际上是去看"破鞋"。这种猥琐的心理也说明文化大革命时期人们精神世界的苍白和空虚。

四、麻木心理。在阶级斗争常抓不懈的"文化大革命"时期,人人自危,面对许多是非问题,说真话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群众往往要么闭着眼睛说假话,要么噤若寒蝉,这样的社会环境熏陶和培养了群众的麻木。既然大家都说陈清扬是破鞋,她就成了坏人,为她出头便把自己也扯了进去(后来陈清扬脖子上挂着真正的破鞋被批斗时,自然也没有人站出来为她声辩)。

有了以上种种心理,群众的基本精神面貌我们也大概有了一个轮廓,在这样的群众组成的社会中,发生怎么样荒唐的事情都是正常的,否则倒是不正常了。陈清扬在众多女性之中显得鹤立鸡群,所以,"破鞋"的帽子就像精确制导导弹发向陈清扬,她无论如何也躲避不了。她的一切追问都是徒劳。

王二的解释很精彩:"别人没义务弄明白你是否偷汉,再决定是否管你叫破鞋。你倒有义务叫别人无法叫你破鞋。"他提出的解决方案也很奇特:搞破鞋,这样就没有人叫陈清扬破鞋了。这种说法看似荒唐,但在"没什么道理可讲"的、荒唐的年代,没有什么比它更有效的了。

三、生命中尽情狂欢之"破鞋"

小说第二章的第一段是从"我"21岁生日那天在河边放牛写起的,一个青年正处于自己生命中的黄金时代,本该建功立业,或者为建功立业积累知识、锻炼才干,可是王二却放了一天的牛。回顾历史我们知道,那些年青人正处于"准流放"性质的插队时期,他们本来怀着征服世界的雄心壮志,幻想解放天下三分之二受苦受难的穷人,等意识到自己才是受苦受难的穷人时,他们的命运已经无可奈何地操纵在别人手上。陈清扬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她很难相信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极荒凉的地方,又无端地被人称做破鞋,然后就真的搞起了破鞋。"

在阉牛的生产队长看来,知青们和公牛一样只是干活的动物,不得产生"罪恶"的欲望,所以队长常常呵斥:"你们些生牛蛋子,就欠砸上一槌才能老实。"王二是人,不是公牛,他有着正常的生理需求,在他看来,他的男根无比重要,就如他之存在本身。"亚热带旱季的阳光把我晒得浑身赤红,痛痒难当,我的小和尚直翘翘地指向天空,尺寸空前。这就是我过生日时的情形"。受到压抑的生命个体总会寻找奔放发泄的机会,王二提出和陈清扬发生性关系当然也在情理之中,何况此举还有利于不让别人叫她破鞋。在视性为罪恶的年代,陈清扬和王二发生关系等于印证了自己是"破鞋",但她却毫不畏惧和退缩,在远离人群的后山上,两个孤独的生命走进了纯净的伊甸园。

在《黄金时代》这篇小说中,王二以"伟大友谊",而不是爱情或者婚姻的名义与陈清扬发生性关系,这体现了作者王小波的性爱观:性是自由的,原始的,本真的,它和吃饭一样都是正常的行为,在异常压抑的时代,性就成了人们生活的主题。作者用汪洋恣肆的文笔描写王二和陈清扬在后山做爱的场景,既大胆而又纯粹,扫去了传统意识形态和典章制度投射在性身上的一切阴影,无论是从思想性还是从艺术性上讲,这些性描写在中国文学史上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和英国文豪劳伦斯相比也毫不逊色。

"我和陈清扬做爱时,一只蜥蜴从墙缝里爬了进来,走走停停地经过房中间的地面。忽然它受到惊动,飞快地出去,消失在门口的阳光里。这时陈清扬的呻吟就像泛滥的洪水,在屋里漫延。我为此所惊,伏下身不动。可是她说,快,混蛋。还拧我的腿。等我'快'了之后,阵阵震颤就像从地心传来。"

"案发时的情形是这样的:陈清扬骑在我身上,一起一落,她背后的天上是白茫茫的雾气。这时好像不那么冷了,四下里传来牛铃声。这地方的老傣不关牛,天一亮水牛就自己跑出来。那些牛身上拴着木制的铃铛,走起来发出闷闷的响声。一个庞然大物骤然出来在我们身边,耳边的刚毛上挂着水珠。那是一条白水牛,它侧过头来,用一只眼睛看我们。"

这些性描写自然干净,没有丝毫的粗鄙、肮脏和矫饰。王小波通过优美流畅的文笔来描写纯粹的情爱,达到了情景交融的美学境界。

王二提出和陈清扬做爱时引入了"伟大友谊"的逻辑――大前提:王二和陈清扬是朋友,相互之间应该满足无条件对方的一切需要。小前提:王二现在才21岁,尚是处男,有体验和女性做爱的生理需要。结论:陈清扬应该满足她的尚是处男的朋友王二的生理需要。可见王二做爱的目的很简单:享受黄金时代的肉体欢乐,不要纠缠上爱情、责任、国家、集体、道德等等概念和观念,性就是性。王二还明确告诉陈清扬你愿意做就做,不愿做也不勉强。陈清扬对性本身是有抵触情绪的,尤其是她带着种种美好的想法去山上找王二,比如跑到山上就可以躲开可怕的人群、摆脱恶毒的猜忌、逃过随时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批斗……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和自己唯一的朋友王二在一起,这样既可以实践"伟大友谊",又摆脱了她心灵深处的孤独。陈清扬就是没想到小和尚,在她看来,"那东西太丑,简单不配出现在梦幻里。当时陈清扬也想大哭一场,但是哭不出来,好像被人捏住了喉咙。这就是所谓的真实。真实就是无法醒来。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在世界上有些什么,下一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走上前来,接受摧残,心里快乐异常。" 陈清扬想开了之后,就义无反顾地投入到王二的怀抱,尤其是在被批斗之后,她总是性欲勃发,总是主动要求"敦伟大友谊",而且总是在王二写交待材料的那张桌子上,"她在那张桌子上像考拉那样,快感如潮,经常禁不住喊出来"。

"食色性也。"这一点连道德君子的楷模孔夫子都承认。性爱是人类本原的欲求,在不妨碍别人的前提下,人们应该享受正常的性爱自由,这是天赋不可剥夺的人权。可是文革时期,在传统道德和威权体制的双重压抑之下,普通人被剥夺了性爱的自由,无论是陈清扬还是王二,他们都承受着肉体和灵魂的双重压抑。

陈清扬背着"破鞋"的名声,受到"出斗争差"的侮辱性待遇:被人五花大绑按在台上,脖子里挂着破鞋,以儆效尤――她的自由、尊严和人权受到了无情的践踏,但陈清扬后来一切都不在乎了,她只是尽情地体验肉体的狂欢,不管怎么说,那是她的黄金时代。

四、生命中无限孤独之"破鞋"

有评论者认为王二和陈清扬通过狂欢式的性爱完成了对统治/权力机制的反抗和解构,但却忽视了陈清扬大多数情况下并没有真正地投入于性爱的过程中去,"陈清扬说,在章风山她骑在我身上一上一下,极目四野,都是灰蒙蒙的水雾。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非常孤独。虽然我的一部分在她身体里磨擦,她还是非常寂寞,非常孤独。"性爱对陈清扬来说是逃避孤独的一种方式,肉体的快感填补不了精神的空洞,她至始至终都被无限的孤独包围着。

一个女人26岁,正值青春年华,丈夫却在狱中服刑――这是陈清扬家庭生活中的孤独;

由于身段苗条,皮肤白晰,乳房高耸等出类拔萃的优点,陈清扬成了被人猜忌的对象,被人冠以"破鞋"的辱骂性称号,没有人和她交朋友――这是陈清扬社会生活中的孤独;

对被称做"破鞋"一事,陈清扬一直耿耿于怀,她不怕成为破鞋,也不怕被人五花大绑地批斗或者被人脱光衣服沉到水底淹死,她所讨厌的是使她成为破鞋的那件事,也就是性。当初和王二发生性关系,她其实是为了珍惜难得的一份"伟大友谊",所有的人都说她是"破鞋",只有王二肯和她朋友,王二对她说:"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哪怕你十恶不赦,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站到你身边。"这使孤独的陈清扬深受感动,王二的话给了她人世间唯一的温暖,也给了她"不愿被人看成小器鬼"的勇气,王二的"伟大友谊"虽然感动了陈清扬,使她心甘情愿与之去荒山上做爱,但陈清扬并没有遇到真正的爱情,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其内心世界仍是一片绝望和荒凉――这是陈清扬感情世界中的孤独;

和王二第一次发生性关系之后,陈清扬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早晚要遭报应。"陈清扬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等到她下定了决心,穿过中午的热风,来到我的草房前面,那一瞬间,她心里有很多美丽的想像,等她进了那间草房,看见我的小和尚直挺挺,像一件丑恶的刑具。那时她惊叫起来,放弃了一切希望。"陈清扬告诉王二,每回做爱她都深受折磨。"陈清扬说,那一回她躺在冷雨里,忽然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进了冷雨。她感到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快感劈进来。冷雾,雨水,都沁进了她的身体。那时节她很想死去。她不能忍耐,想叫出来,但是看见了我她又不想叫出来,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肯定当着他的面叫出来。她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这是陈清扬性生活中的孤独。

性爱仅仅给了陈清扬肉体的狂欢,并没有使她真正地解脱,倒是"漫山冷雨时,腰上别着刀子,足蹬高统雨靴,走到雨丝里去"给了陈清扬一丝飘忽的审美愉悦,"但是同样的事做多了就不再有趣。所以她还想下山,忍受人世的摧残。"――这是陈清扬审美世界的孤独。

她在山上并没有和王二产生爱情,面对远离尘嚣的荒山,她的灵魂更加茫然无倚,"天地间充满了悲惨的气氛。陈清扬流了很多眼泪。她说是触景伤情",所以陈清扬最后来还是回到了斗争纷扰的世界。

陈清扬在无爱的人世间备受身心摧残,她的灵魂逐渐被淘空,最终从孤独走向孤独。因此,作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中国妇女形象代表,20世纪文学史上前有鲁迅塑造的"祥林嫂",后有王小波塑造的"陈清扬"。正是残酷的现实培养了陈清扬的麻木和受虐心理,也使她丧失了耻辱感和尊严感。王小波塑造陈清扬这个人物形象基本上是成功的,从她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文革时代对人性的压抑和扭曲。"陈清扬说,出斗争差时,人家总要揪着她发发让她往四下看。为此她把头发梳成两缕,分别用皮筋系住,这样人家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揪她的头发就特别方便。她就这样被人驾驶着看到了一切,一切都流进她心里。但是她什么都不理解。但是她很愉快,人家要她做的事她都做到了,剩下的事与她无关。"

王小波在小说的结尾终于写到了一直缺席的爱情,"爱情"在"革命时期"是比"搞破鞋"更大的"罪孽",但它在陈清扬身上还是产生了。她曾经表示要给王二"生一窝小崽子",但过后又矢口否认,因为这只是她享受性欲快感时候的即兴表态,和爱情没关系。

陈清扬后来在交待材料中承认了自己曾经在"革命时期"产生了爱情,承认了这个,就等于承认了一切罪孽,但她拒绝按照人保组的要求修改真实发生过的情况。几十年后,陈清扬的工作单位极力找到了她在文革时间的档案,并交给她自己处理,但陈清扬没有销毁当年的交待材料,因为里面记载着她黄金时代的爱情和记忆。

陈清扬的爱情是这样产生的:身穿筒裙的陈清扬过河不方便,王二就把她架在肩上,天上白云匆匆,深山里只有这两个孤独的生命,走到河中间的时候,王二在她的屁股上重重地打了两下,那一刻陈清扬爱上了王二。

需要指出的是:王二从来没有爱上陈清扬,至始至终都是以"伟大友谊"的名义和她发生灵与肉的交融。所以对陈清扬来说,爱情只是一厢情愿的孤独,至于这种爱情延续了多久,能否经得起时间、空间和社会环境的考验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陈清扬告诉我这件事以后,火车就开走了。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就像马尔克斯笔下的马孔多镇在一阵飓风过后消失在拉美大陆一样,陈清扬也在和王二匆匆邂逅之后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注释:
(1)小说原文引自王小波《黄金时代》,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9月版,下同。
(2)引自《现代汉语词典》985页,商务图书馆2002年增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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