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对新闻常规的历时性影响
本文系2015年度重庆市社会科学规划博士项目“媒介融合背景下众包新闻生产中的用户参与动机研究”（项目编号：2015BS061）的研究成果。
近年来，随著互联网新科技的蓬勃发展，越来越多的学者将目光放在互联网对传统媒介组织的影响上。不少学者观察到传统媒体的组织结构、作业流程、新闻内容以及与受众的互动关系都因新科技的引入而发生若干变化（罗文辉等，2007）。其中，新闻常规作为新闻生产中最重要的一环，其改变尤为明显。伴随著互联网新科技的不断发展与扩散，传媒组织的新闻常规也发生了历时性的变迁。
一、新闻常规的定义
所谓的“新闻常规”，即“媒介工作者在工作时采用的一套模式、惯例以及重复的行为或型态”（Shoamaker&Reese，1996）。常规存在的原因是由于媒介组织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运用有限的人力资源去完成新闻的生产，因此需要常规化新闻生产过程以获得控制、提高效率。常规在传媒组织和个人的互动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对于传媒组织来说，常规是一套控制机制，以促使媒介工作者达到组织的预期目标。对于传媒工作者来说，常规是他们工作时所依循的脉络，他们在常规中执行任务，也透过常规完成他们的工作。
常规对传媒内容的重要影响已经成为学界的共识，许多学者不吝笔墨强调常规的重要性。例如，Tuchman（1977）指出，“常规形塑了新闻（Routines make news）”。学者认为，要了解新闻内容，就得先从组织常规着手。换句话说，常规是了解新闻内容的一个重要的切入点。
二、互联网带来新闻常规的历史性变化
在媒介组织引入互联网新科技的初期，不少学者观察到上网收集资料、联系消息源、检索资料库等行为已经成为记者每天的重要例行工作。这些新常规的建立帮助媒介组织简化了新闻生产流程、提升了工作效率。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起，传统媒体纷纷开设新闻网站以扩大新闻发布的速度和范围。学者观察到媒介组织中的部分记者开始身兼多职、跨媒体工作，由此带来了如网络发布、在线更新这样的新常规。
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伴随著Web2.0的兴起，以论坛、博客和社交网站为代表的媒介新技术产品为个人发布信息提供了免费平台，用户生成内容由此大量涌现。在互联网出现之前，传统媒体是社会中建构现实最集中的象征力量，享有公众高度的信任并具有强大的影响力。然而，受自身的运作逻辑以及它们与政经结构的关系等因素的影响，传统媒体所呈现的社会现实往往与人们所接纳和承认的社会现实之间存在差距。因此，当被传统媒体所忽视的现象、议题和观念藉由用户生成内容进入公共视野时，必然对背离公共性的传统媒体造成冲击。
三、互联网、新闻常规与传媒公共性
互联网带来了新闻常规的变迁，常规形塑着新闻生产，那么是否对传媒公共性造成影响？一些学者进行了实证考察。
在早期，学者主要集中考察互联网科技本身对主流媒体的新闻常规和公共性的影响。学者发现，在采用互联网技术上，主流媒体的态度实际相当保守和僵化。主流媒体并不寻求从互联网中获得做新闻的新灵感，而是趋向将新媒介技术植入预先确定的组织结构中，让新媒介技术服从原有的新闻常规，而不是创新常规（Boczkowski，2004）。虽然传媒组织为了因应互联网技术，发展出上网收集资料、通过网络联系消息源、检索网络资料库等新闻常规，但这些常规并没有提升新闻内容的公共性品质。
Web2.0技术的出现，让个人在网络平台发布信息变得便利可行，促使大量用户生成内容产生。不过，尽管主流媒体常态性吸纳用户生成内容逐渐成为一种趋势，这种常态性的吸纳也带来了新闻常规的更新，但学者发现主流媒体的公共性并没有因此有多少改善。在吸纳用户生成内容上，学者发现主流媒体体现出“专业收编”的特征，即传媒依据既定的需求、规则以及标准来吸收用户生成内容，将之驯化为传统新闻的一部分（Lee，2012）。换而言之，尽管用户生成内容为新闻生产带了一些新常规，但这些新常规建立的目的还是为了维持现存的新闻面貌。学者还发现，主流媒体对用户生成内容的常规吸纳，越来越鲜明地暴露出“商业挪用”的性质。主流媒体大多将用户生成内容看作方便又省钱的素材，让其可以用低成本来生产新闻、获取利润。主流媒体所吸纳和利用的用户生成内容不是多元且与公共利益相关的，反而更多的是与公共利益无关的软性内容。在英国和瑞典，平面和电子报纸偏爱引用名人及娱乐类的用户生成内容；在香港，人情趣味类的Youtube影片成为报纸的最佳填补器；在台湾，影视娱乐类的网络影音则最受商业电视台的青睐。学者因此忧虑，主流媒体长此以往地“商业挪用”用户生成内容，将会进一步削弱自身的公共性。
学者的实证考察表明，互联网科技以及所带来的用户生成内容，尽管促使传媒组织的新闻常规发生改变，但并没有提升传媒的公共性。究竟原因，是由于互联网科技虽然是新闻常规改变的推动者，但并不是新闻常规的决定者。新闻常规的调整和重构是科技与其他影响传媒的宏观因素交互作用下的结果。正如Schudson（1981）对客观性常规的历史考据所发现的那样，表面看，电报技术和美联社的成立直接促成了客观性常规的出现，然而实际上，政治、经济和文化都在客观性常规的形成过程中发挥了作用。由于传媒制度结构并没有因互联网技术而发生改变，因此互联网及其所带来的用户生成内容只能促使媒介组织发展出新兴的服务于既定新闻生产的常规。这些新兴常规固然能够帮助传媒因应新媒介环境所带来的挑战，但并不能帮助传媒提升自身的公共性。
综上，我们可以发现，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对新闻常规造成了深刻的影响，在不同的时期带来了新闻常规的不同变化。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尽管新闻常规发生了改变，但媒体的公共性却未能因此获得很大的提升。那么，怎样才能让互联网对新闻常规的改造真正促进传媒的公共性？这既是学界，也是业界所迫切需要解答的问题。（作者单位：重庆大学新闻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