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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易.乾》所表的「天」有中道之修

作者:佚名
出处:论文网
时间:2006-05-07

——兼深談《坤》、《屯》、《比》、《剝》、《復》、《損》、《益》、《萃》等卦的一些思想

《周易‧乾》卦所表的天,是有中道之修。

〈乾〉為天象,因此而說《乾》六爻所表的「天」是有修,這除了《乾》由九二的中而不正到九五的中正,於《易》傳有說義可覘外,繫辭的配合,也暗示了作者文王存有這一看法和思想。

《乾》的卦辭和爻辭分別是:

                              乾  :元亨利貞。

                              初九:潛龍勿用。

                              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无咎。

                              九四: 或躍在淵,無咎。

                              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上九:亢龍有悔。

                              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c1] 

(一)

 

首先嘗試解決「『龍』所表的是甚麼」這一個大問題。

筆者認為,「龍」是象徵聖人的思想和氣質,也表徵聖人應居大位以施行德義之教。

聖人生具優資,是在聖之聰與智之明,乃所以知天的「德」,如《中庸》說的:「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而聖人的德教,則在「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1﹞下面試舉例為說:

       其一,「龍」既能潛,能見(現),能躍,能飛,而又能悔,且更能群,此龍便只有貴為人的思想才可當之。特別是它能因「亢」而自生「悔意」,〔2〕見自知之明,〔3〕就更只有人中的聖者始克當之。

       故初步認為,「龍」是取義於聖人的一種人格化。

其二,帛書《二三子問》載孔子之言「龍」,有云:「龍大矣!龍形遷,假賓於帝,俔神聖之德也。」(第1行)又:「龍神威而精處,□□而上通其德。」(第17行)又:「龍大矣!龍既能雲變,又能蛇變,又能魚變,飛鳥昆蟲,唯所欲化,而不失本形,神能之至也。」(第2行)又:「《易》曰:『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孔子曰:『此言大人之寶德而施教於民也。夫文之孝,采物畢存者,其唯龍乎?德義廣大,鳴物備具者,其唯聖人乎?龍戰於野,大人之廣德而下接民也;其血玄黃者,見文也。聖人出鳴教以導民也,亦猶龍之文也,可謂玄黃矣,故曰龍。“見龍”而稱莫大焉。』」(第6-7行)而於帛書《易之義》,孔子亦有謂「夫龍,下居而上達也」(第24行)。

凡此言辭的話,與《易.繫辭上》所說的:「《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第10章),思想並不違悖。

其三,《史記.老莊申韓列傳》謂孔子嘗稱「老子其猶龍邪」。而《莊子.天道》是稱老子為聖人。

其四,《乾.文言傳》之釋上九爻辭「亢龍有悔」,有云:「『亢』之為言也,〔4〕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其唯聖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這是說聖人處事的能由不中而中,能由無進退之度到進退有度,乃因其人能不斷自奮進的經驗中吸取教訓,檢討得失,作出修正。而即使聖人進與退都已能不失其「中」道,其人還是一樣守中納正,以應時需。所以文王於《艮.上九》繫辭曰:「敦艮,吉。」此「敦」既有「厚」義,又有「考」義,是一支不但注重經驗的累積,又重視檢討、反思和總結的爻,以留下寶貴的經驗,供後來者參考。〔5〕而於《乾.上九》,文王則以「亢龍有悔」設喻,爻辭的深義是,「悔」乃生於聖人勵精奮進的「時極」,此「極」包括可變生出災難,正所謂:「亢龍有悔,與時偕極。」所謂:「亢龍有悔,窮之災也。」〔6〕但這也同時是聖人天生的那種智慧之所以突發而生,例如《大象傳》所說的「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也就是物極必反和「滿招損,謙受益」一類的道理。而對此,孟子也有語謂:「人之有德慧術知者,恆存乎疢疾。獨孤臣孽子,其持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7〕所以孔子的釋「亢龍有悔」,有云:「此言為上而驕下,驕下而不殆者,未之有也。聖人之立正也,〔8〕若循木,愈高愈畏下。故曰『亢龍有悔』。」〔9〕又說:「亢龍有悔,言其過也。物之上盛而下絕者,不久大位,必多其咎。《易》曰『亢龍有悔』,大人之義不實於心則不見於德,不單〔10〕於口則不澤於面。能威能澤,謂之龍。」〔11〕說:「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12〕「有悔」,就是說類此的事,於一些人言之只是「小疵」,甚至「無咎」,但在聖人看來,卻是「悔吝」、「悔咎」和「震無咎」的事,是所謂「憂悔吝者存乎介,震無咎者存乎悔」,〔13〕可令其人生出「憂患意識」,產生智慧甚至是大智慧來。

故上九的龍當是一條「艱苦我奮進,困乏我多情」的龍!〔14〕

所以孔子說:「卦之德,方以知(智)。」〔15〕又說:「作《易》者,其有憂患與?上卦九者,贊以德而占以義者也。」〔16〕

故《乾.上九》當是一支意味著從經驗中增長並累積智慧,高度涵藏德義思想的爻。因此《損.上九》的說「弗損益之,無咎,貞吉」,也就是指要持中守正,對不正處莫亂來。宜記取教訓,朝改善的一面發展。

綜合言之,「龍」是聖人的化身。

 

(二)

 

次談聖人與大人的關係。

《易緯‧乾鑿度》稱孔子有云:「大人者,聖明德備也。」

這「聖明」不但可理解為「神明」,因《說卦傳》有言:「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而孟子亦說:「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17〕也可理解為「聖智」,因竹簡《五行》謂:「明明,智也。」(第25簡)而帛書《五行》之《說》也有稱:「聰,聖之始也。明,智之始也。故曰不聰明則不聖智,聖智必由聰明。聖始天,智始人。聖為崇,智為廣。」(第243-244行)甚至可說成是「神智」,因帛書《二三子問》載孔子謂「龍」的「唯所欲化,而不失本形」是「神能之至也」,而「能」又可通「智」。〔18〕

要之,「大人」能知天道並「神而明之」地體行,為德之大備者。故這在《中庸》是稱作「天下至聖」(第31 章)。而正由於大人也要講修為,故《易》乃曰「利見大人」。

但「大人」卻非天的私選,有所謂:「選貴者,無私焉。」〔19〕今請看文王的繫辭:

       《損‧九二》:「利貞。征凶。弗損益之。」

這表面看是筮占之辭,其實富涵德義思想。這是說對於九二的中而不正,「中」是有利於用來做「正」其「中」的事,這和孔子於《乾‧九二》所說的「正中」相同。因為,人處「不正」之位,是易生不正的心,例如聽信妄言而行征伐,則是凶事。因此君子不要損於中和妄益不正。所以《損.九二.小象》說:「中以為志也。」於此可見文王「以神道設教」的一種「圓而神」。故孔子悟道後,說:「《易》,我後其祝人矣,我觀其德義耳也。」〔20〕

而《損‧六五》則曰:「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元吉。」

這也是一根中而不正的爻。「或」,此字筆者已不只一次談及,〔21〕它是可用來表徵在上天行道的無妄私下,物得以生的初性之體,是為有「德」的「得」。〔22〕對於「天命之謂性」,人是只能「順受其正」,因為「弗克違」。故此《六二.小象》曰:「『或益之』,自外來也。」而「十朋(十貝一朋)之龜」,在此處是以喻人天賦資質中可致成邪惡之勢的部分,而有人於這方面的性分特厚卻是始出於天道的「無妄」,故曰「元吉」。

這裡帶出一個古遠的信息,就是文王也認為人性易趨於惡,故此他把損卦置於益卦之前。但由他對九二與六五採「中而不正」的看法,又知他也不願見到人的天性會是如此不幸地發展。故他乃於《益.上九》這可表反思和總結性質的爻,有所繫辭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恆,凶。」所以孔子讀《易》,「至於《損》《益》二卦,未嘗不廢書而嘆,戒門弟子,曰:『二三子,夫損益之道,不可不審察也,吉凶之〔門〕也』」(帛書《要》)。

我們再來看《益》卦。

《益‧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永貞吉。王用享於帝,吉。」

筆者嘗說孔子的天道觀深受《周易》的影響,〔23〕又說「荀子的性惡說和孔子的人性論,兩兩的思想關係都宜放在一起來論說」,〔24〕表面看這是荒誕不經之言,但讀者讀過本文,再翻檢《總論》,〔25〕便知吾言不欺。

《損》《益》二卦,相反為義為次。今觀之以《益》,至少可說明下列三事:

一是在中的「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文雖與《損‧六五》同,涵義卻大異其趣,此乃言大人、聖人之資,所以說「永貞吉」。而這在《无妄‧六二》,便有所謂「不耕穫」。再到了孔子,這中正之道,便是他所說的「生而知之者,上也。」

二是結合《損‧六五》和《益‧六二》的「或」,便又知文王繫《易》是主天道無妄,因他認為上天是有中道修為的人格神,上天既講公道,與物一視同仁,但又自有旨意。天給了人的若為美賦,天意就是要其人「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去幫助力有不逮的。資賦欠佳者,天意就是要其人學習自強。這些既是任何人的內事,也是外事。所以《中庸》之言「性之德」,是說「合外內之道也」(第25章)。書又引孔子的話:「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言。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第17章)換言之,「天心」既包容不正,但也管不正。故《益.六二》爻辭謂「王用享於帝,吉」。

所以郭店簡《大常》有謂「宅天心」,這也即《論語‧堯曰》所說的「帝臣不蔽,簡在帝心」,都是依順於帝道的「中」來說的。

其三,《損》卦二、五爻的對轉,即成《益》卦,相反亦然。而六二與六五的柔得中而不應,又正可用表人的性體是具有中正與中而不正這「兩端」,以及其於異同上是自有相對的發展。而「中」乃其德,是為「中德」。〔26〕因此繫於六二與六五的「十朋之龜」,便可信是被文王視為具有能令一內一外對立的性質產生轉化的功能,所以孔子要言「叩兩端」,〔27〕又譽舜能「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28〕亦以此故,孔子於人性並不談善惡問題,只說:「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又:「唯上知(智)與下愚不移。」〔29〕而這於「兩端」之道來說,就可以有所謂:「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30〕或者是至時世子所說的:「性有善惡。」〔31〕

故知大人與聖人雖皆具優厚的資賦,但同樣要有其「正中」的修為,所以孔子說「故大德者必受命」,〔32〕又說:「『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貴且顯矣。」〔33〕《中庸》則稱「『於乎不顯(按:“不”通“丕”,大也。大顯,同竹簡《五行》所說的“大施諸其人,天也”),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34〕至論到賦性的「多能」,大人則勝於聖人,這由《易》曰「利見大人」,孔子說「畏大人,畏聖人之言」,〔35〕可得知。

對於聖人與大人的不同,直到郭店竹簡的《五行》篇,才「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地見到內涵上的區分。

帛書《二三子問》載孔子有云:「聖人之立正也,必尊天而敬眾,理順五行。(下略)」又:「(有缺文)德與天道始,必順五行。(下略)」而由帛書《要》篇知,孔子這所說的「五行」,大概是指「水、火、金、土、木」五者。但其後到了子思,則「案往舊造說,謂之五行」。他首先凸顯了「帝」的主宰義,把《詩‧大雅.大明》「上帝臨汝,毋貳爾心」中的「臨」字,易為「賢」字(按:這自然也是子思「造說」的一例。而到與荀子有關的帛書本,才見改回「臨」),跟著並說「大施諸其人,天也」(第47-78簡),而以大人之德為「仁、義、禮、智、聖」這五德之行。聖人則是生具其中的「聖」、「智」二德,如帛書《德聖》篇所說的:「聖之知(智)知天」(帛書第454行),曰:「聞君子道,聰也。聞而知之,聖也。聖人知天道也。知而行之,義也。行之而時,德也。見賢人,明也。見而知之,智也。知而安之,仁也。安而敬之,禮也。聖智,禮樂之所由生也,五〔行之所和〕也。和則樂,樂則有德,有德則邦家興。文王之示也如此。〔36〕『文〔王在上,於昭〕於天』,此之謂也。」(第26-30行)而聖人之「利見大人」,則是「見而知之,智也。知而安之,仁也。安而行之,義也。行而敬之,禮也。仁,義禮所由生也,四行之所和也。和則同,同則善。」(第30-32簡)。這裡指出,聖人是以其「智」,從仁、義、禮三方面講重「正中」之道。故君子的修聖道,也是從智之能得啟為開始,正如孔子所說:「未知,焉得仁?」(《論語.公冶長》)這也就是所謂「不形於內謂之行」以及「四行和謂之善」(《五行》),這也影響了孟子有「四端」之說的產生。〔37〕

由是亦知,「仁」乃是聖人的精思,故《五行》所強調的「三思」,是:「仁之思」、「智之思」和「聖之思」。事實上孔子就曾說過這樣的話:「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38〕而君子,上既不及於聖,那末其修自然是「智、仁、義、禮」,所以孔子說「知者利仁」,又說:「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39〕

 

但雖謂聖人能以其「聖、智」行修出仁、義、禮這「人之道」,是所謂「聖」之「形於內謂之德之行,不形於內謂之德之行」(《五行》);不過由於這一說法的後者是以「智」為主體,而智並非知天的「聖」的範疇,除非那是具「聖智」的聖人;故竹簡《五行》這話便顯見矛盾。是以孟子於言及「五行」之道時,乃易「聖」為「聖人」(朱注有引語謂『人,衍字』,此說非是),以消弭矛盾。但這一自違與相違,又被荀子加批為「甚違」。這點筆者於「前言」已略有述及。〔40〕

 

(三)

至此可知,文王於《乾.九二》繫上「見(現)龍在田,利見大人」,正是指聖人的以人道之修,比類「大人」,這在孔子就有所謂「大人之義不實於心則不見於德」(《易之義》第26行)。

而《乾.文言傳》中孔子對此爻是有這樣的釋義:「龍,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眨剖蓝环ィ虏┒!兑住吩弧阂婟堅谔铮姶笕恕唬乱病!埂刚小挂晦o,自來具爭議。依筆者看,應是指「正」其「中」。因九二乃陽居陰位,中而不正,意即人雖「宅天心」,但外在卻處於「不中」之位,故其修便要「正」其「中」,故曰「正中」。此解有《需》卦最可具證。「需」有「須待」之義。《需.彖傳》:「《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需》,『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按「需」之為「須待」,是以表時間雖可考驗人,但人也需要時間去証明自己。智者是能以其過人的智慧,去克服困難。「須待」是指初先以靜制動,故《需.初九.小象》曰:「需於郊,不犯難(筆者認為句讀應下於此),行也。『利用恆,無咎』,未失常也。」初九是正而不中,故大可先在外圍地帶,觀察形勢,並作出試探,然後部署見機行事。最緊要是有耐性。此乃可行之策。

故知「正」其「中」非為消滅「不中」,而是要「允執其中」,並於不中不正處做到「和而不流」,以發揮「和實生物」的作用及影響力。例如孔子說「舉直錯諸枉」便是(見《論語.顏淵》)。如能處理得好,便能使枉者認識到甚麼是「直」,進而判斷出「不直」,而有所謂「能使枉者直」來。

故上引孔子釋《乾.九二》的話,內容當是說,聖人的德,是人雖處逆境,但卻會持中去修磨正道。故《論語.泰伯》記孔子說「篤信好學,守死善道」,《恆.九二.小象》亦說「『九二悔亡』,能久中也」,《未濟.九二.小象》說「『九二貞吉』,中以行正也」,《中庸》亦謂「罩撸瑩裆贫虉讨咭病埂B}人所用來立信的只是一些無碍的話,而非甚麼殺伐的言論,行事也是調子適宜,慎防會變成手段。用閑常之心去對枉道,懷着找猓拼廊耸牢锒蛔哉F伐。以博大的德體行天地化育的精神,這也是君主應有的德行。

因此帛書《易之義》記孔子釋《乾.九二》的德義思想,又有云:「君子之德也!君子齊明好道(《荀子.修身》:『齊明而不竭,聖人也』),日自見以待用也。見用則動,不見用則靜。」(第26-27行)

而《乾.彖傳》亦謂:「『見龍在田』,德施普也。」

《文言傳》則曰:「見龍在田,時舍也。」「時舍」,就是指能適時處於「其」間,產生指導和扶助的作用。故孔子譽舜,有說:「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按:『執兩用中』當為『正中』一辭的最佳釋義),其斯以為舜乎!」〔41〕

所以帛書《二三子問》亦有曰:「(有缺文)見謙,易告也;就民,易遇也;聖人君子之貞也,度民宜之,故曰『利以見大人』。」(第15行)

由是亦知,上述的「舍」字,不宜作「棄」解。因它是扣着「時」字而來,是指「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也」。〔42〕此所以《乾》獨於九三爻而言「君子」不言「龍」,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這既以表「聞君子道,聰也」是當下的自覺,也表出聖人是以眾為修,故要「終日乾乾」。所以「舍」非但不解作「棄」,還存「居而不棄」之義,這也是《五行》之《說》所謂「舍夫五而慎其心」(第223行)和「舍其體而獨其心」(第229行)所言的「舍」。此點,筆者已有文論說,〔43〕不贅。

故《乾.文言傳》又說:「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辯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按:孔子這幾句話,已包涵了《易》〈九二〉爻辭不少的思要)。《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君德也。」說:「見龍在田,天下文明。」「田」是牧民之地,也是狩獵之所,而有聖人王者的出現,便不但能知所「庶之」、「富之」、「教之」,〔44〕甚至能澤及禽獸,〔45〕宜乎天下得趨文明矣!

而由九二到九五,聖人的道,已因其「仁」能不斷的「正」其「中」,產生出禮樂教化,是所謂「聖智,禮樂之所由生也」(《五行》),而修成了中正之道,故爻辭是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以下就舉一些爻例來說明。

例如《乾》初九之說「潛龍勿用」,九三之有說「夕惕若」,九四之說「或躍在淵」,上九之說「亢龍有悔」,這些「不中」之位,皆見配以或陰或柔之事,包括潛、夕、淵、悔。文王顯然是有意喻出一種以內修而求「時中」的道,是孔子所說的「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中庸》第二章),《中庸》所說的「故時措之宜也」(第25章)。因在《周易》,「中」的本義有二:一是內的「內在」義,二是內的「在內」義,﹝46﹞所以《說文》釋「中」,曰:「下上通也。……中,內也。」「內在」例如《五行》所說「形於內」的「德之行」,《孟子‧離婁下》所說的「舜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中庸》所說「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等皆是。「在內」則可以是指心物,例如《禮記.樂記》之言「夫民有血氣心知之性,而無哀樂喜怒之常」。這心物心知既可因心而得,自也可因心而失。今試舉《益》卦來詳說。

《益.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龜。」小象曰:「『或益之』,自外來也。」這是說,「聖智」的資質決非人自修所能賺得來,它來自於「帝」的中道。

  《益.六三》:「益之用(筆者認為句讀應下於此),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這是說,讓不中不正的事變本加厲,乃成凶事。但有人天性生來就易見不正,這種「咎」自也難怪之。不過天也同時給了人可作改善的招牛ā告凇梗褪恰钢行小梗幸孕械溃踌丁赶禄ァ故菫橹胸场S至囊嘌浴钢行小梗瑸椤干匣ァ沟闹胸场t文王繫辭有利用互卦,此又為一明証)。但這卻要人能心存站矗詮姴幌⒉懦伞7駝t,「在內」的心物心知之性,還是會使「內在」的天性失卻「中衡」,「性心」(辭見《性自命出》)變得有所不正,致生不良的影響。所以《小象》說「『益用,凶事』,固有之也」。

而無論是(中)的「內在」或「在內」義,又皆與「大一」有關。

《彖傳》:「大哉乾元(《九家易》曰:『陽稱大,六爻純陽故曰大』),萬物資始,乃統天」,這就是「大一」。〔47〕帛書《易之義》有這樣的話:「子曰:鍵六剛能方,湯武之德也。」六爻由初九至上九之用,也即表「一」能成其「直方」而為「大」。而《易.繫辭下》則謂:「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虞翻注:「一謂乾元。」)這同時也是帝中道的「大中」,其「方者,內外相應」(《韓非子.解老》篇語),故《莊子.天下》篇說:「神何由降?明何由出?聖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於一。」對此,《益‧初九》也有很好的辭例:「利用為大作,元吉,无咎。」《益》為〈震〉、〈巽〉合卦,而雷有風之勢,宜乎能大能益。所以《大象傳》設教說:「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而由初九以進六二,「天一」爻遇上「地二」的「或益之十朋之龜」,正好喻之以孔子譽堯的「唯天為大,唯堯則之」。堯的美資來自帝一視同仁所派生出的道,這道在堯身上同樣能「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也」,故《彖傳》有謂:「《益》,損上益下,民悅無邊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慶。『利涉大川』,木道乃行。」`堯之於天道,一如木之於大川,心與性合,體與用一!

所以《益‧九五》曰:「有孚惠心,勿問,元吉。有孚惠我德。」此謂上天有招呕菸倚模灰獑枮樯觞N會是這樣,因帝的道是體,有道而成的物是用,帝道之德無私偏妄執,是所謂「元吉」。故物皆是始出於天德,這包括天道無妄,以及由無妄行道所致成物的性體,而各有性命。但無妄只是德而非性體,故若性有失德,便要由心去治性。這「德心」若求得,〔48〕便可形成有德的心性,是所謂「德」之「不形於內(指『內在』)謂之行」(《五行》)。

因此《臨》與《蹇》之〈上六.小象〉分別有謂:「『敦臨』之『吉』,志在內也」、「『往蹇來碩』,志在內也」。

故《益‧上九》要強調:「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恆,凶。」這裡又見「或」字,早說過,始先是關乎初性之體的事,由此而「有」而「或」。性體本身就是一個「中」。《詩經》就嘗以「中心」一辭表其用。而聖人的「中」就是心、性合一。故「或擊之」意即聖人能行教化,君子以聖道慎修其身,這又是「君子慎其獨也」其中的一義。因此《小象》說:「『或擊之』,自外來也。」而這個自外來,又與《六二‧小象》所說的「自外來也」不同,前者是天賦,後者是人修。《益》六二與九五,正所謂「文質彬彬」,天人並重。其中正對應,固所宜矣!

對於筆者謂《乾.九二》的「利見大人」,是類比於大人之修,這在《比》卦可找到相應的說明。

《比.六二》:「比之自內,貞吉。」「比」是親比即親近之意,而親近於內,在《易》要涵二義,一是指內比於中體本性的無妄無曲私,例如《中庸》所說的「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二是內比於精微之言,也即話語中所涵的不言之教,是如六三所說的「比之匪人」,因既非人,自然是事物。〔49〕所以孔子釋《坤》卦之六三、六四、六五爻辭,嘗有云:「『含章可貞』,言美情也。」『聒囊,无咎』,語无聲也。『黃常,元吉』,有而弗發也。」(《易之義》第21行)故知《乾.九二》的「利見大人」,當是如《比.六四》說的:「外比之,貞吉。」因此小象傳謂:「『外比』於賢,以從上也。」由此而蔚成《比.九五》之「顯比」!故《小象》說:「『顯比』之吉,位正中也。」而《乾.象傳》則謂:「飛龍在天,大人造也。」意即聖人能把自己打造至〔50〕像是有大人的現世,利於天下,也是天下人願見的事,是如孔子所說的:「(有缺文)君子在上,〔則〕民被其利,賢者不蔽,故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二三子問》第17行),亦《鼎.彖傳》之謂:「聖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養聖賢。巽而耳目聰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元亨』。」又例如舜,能「大孝於天」,「德為聖人,尊為天子」,故孔子乃引《詩》譽之,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51〕是以《文言傳》有謂:「飛龍在天,上治也。」又說:「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德。」而《中庸》則曰:「大哉,聖人之道!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於天!」(第27章)

又在《文言傳》中,孔子是這樣的釋《乾.九五》爻辭:「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覩。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這話的涵義主要有二:一是乾體中道,也即帝之道,既講重合群的重要性及其發展,也能容納相對差異。二是亦如《中庸》所云:「唯天下至眨瑸槟鼙M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第22章)故《大過》卦九二爻辭有謂:「枯楊生稊。」九五則曰:「枯楊生花。」這就是能盡物之性!也是至盏谋M性!

《文言傳》又見有這樣的話:「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況人乎?況於鬼神乎?」這是說,大人體道無妄,那一體「神明之德」,能上貫日月,與天地同德,互相輝映。其人又能像四時一樣的有序,盡人之性盡物之性,贊天地之化育。而其道的得失,則又與鬼神之吉凶相契,「得道者昌,失道者殃」。它是先於天地的天而存,但天不與之相違;它又後於天地的天而有,而同樣能體順於四時的咦鬟行。這樣的「大人」,鬼神也想親近,何況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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