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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文论对话的原则与路径

作者:曹顺庆
出处:论文网
时间:2007-01-06

     (三) 话语互译中的对话?     “话语互译中的对话”也是异质文化对话的一种形式。用“共同话语”和“相同语境”的方式进行对话,这属于“明”的对话。说它是“明”的对话,主要是指对话的话语主体和话语内容都是直接显现在对话的场景和过程当中的。而“话语互译中的对话”则与此不同,它的对话是“暗”的对话。异质文化的互译涉及两种语言和两种文本:一是被翻译的对象文本,一是与将被翻译而成的结果即目的文本。从表面上看,翻译往往被看成是两种文本之间的纯语言学对应。在翻译理论上,人们最多强调翻译家的“再创造”功能,所谓翻译是一种“创造性的叛逆”(即翻译对原文的歪曲、增删等)。然而,这种“创造性的叛逆”的原因何在,理论家们却有不同的见解。总的来看,人们更地将之归结为道德、语言的差异和翻译者个人方面的原因。 陈惇、刘象愚:《比较文学概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215-219页。这说明,翻译还未被普遍地当作异质文化相互对话的一种方式。?     随着语言哲学和比较文学译介学的发展,翻译的本质开始越来越为人所了解和重视。翻译所涉及的不仅仅是纯语言学问题,两个文本或两种语言背后是两种迥然不同的异质文化和话语体系。我们常说,不同的文化和话语体系,有其独特的概念范畴和言说规则,它们之间可能有一些重叠、交叉和对应,但绝不可能完全等同。因此异质文化和话语之间的表层互译背后充满着深层话语“张力”。从这种意义上说,翻译本身就是一种异质文化与话语的潜在对话。现在学术界经常讨论“误读”现象,“误读”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各种不同话语之间“异质对话”。“异质话语的对话”不可避免地会导致“误读”现象的发生。?     中国翻译界“牛奶路”的典故就与我们所的“异质文化互译中的对话”密切相关。“牛奶路”的典故起源于1822年赵景深对契诃夫短篇小说《樊凯》(今译《万卡》)的翻译。赵景深的译本从该书的英译本转译而来。在翻译这段文字时,他的翻译引发了人们的非议:“The whole sky spangled gay twinkling stars,and the Milky Way is as distinct as though it had been washed and rubbed with snow for a holiday.”非议发生在这句话中的“Milky Way”这个词上。按一般的词典,“Milky Way”的准确意义为“银河”。因此,大多数翻译家认为这段文字中的“Milky Way”应该翻译为“银河”或“天河”。然而,赵景深却将它译成了“牛奶路”。由此,他也遭到了大家的嘲笑,“牛奶路”因之也就成为中国翻译界的一大笑话。?     但是,“Milky Way”真的就只能被译为“银河”吗?有学者就为赵景深作为辩护并由此深入探讨了文学翻译中所涉及的文化意象问题。谢天振:《文学翻译与文化意象的传递》,《上海文论》1994年第3期。从异质文化对话理论角度看,“Milky Way”的汉译问题实质上是中西文化的深层对话。毫无疑问,“Milky Way”的理性意义确是“银河”。然而,“银河”这一天象在中西不同的文化体系当中却具有迥然不同的话语意义。在西方,“Milky Way”与希腊神话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古希腊人认为它就是众神聚居的奥林帕斯山通往大地的“路”。它之如此璀璨明亮则与仙后赫拉丽洛的乳汁有关。而在中国,“银河”则不被称作“路”而称作“河”。这是因为民间神话故事“牛郎织女”的缘故。如果我们以“银河”来译“Milky Way”,这就意味着我们以中国文化替换了西方文化,“Milky Way”所能产生的关于古希腊神话的联想及其它话语意义就消失殆尽了。如果我们按赵景深的思路继续保存“Milky Way”的“路”的义素(可按鲁迅译法译为“神奶路”)的话,那么,西方文化的内容就可以用汉语得到较好的保存和传达。这样,西方神话和中国神话的话语系统就都可以平等地存在于同一语言体系中。我们认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异质话语互译中的对话”。?     这还仅是一个文学意象翻译时所牵涉的话语对话问题。在理性化的术语翻译中,这种异质文化的潜对话就表现得更加复杂了。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中国哲学最高范畴“道”的翻译问题。众所周知,“道”在英文中有很多种译法。有译为“Way”的,有译为“Logos”的,还有译为“Tao”的,等等。译为“Way”和译为“Logos”就存在着异质话语互译中的对话。在英语中,“Way”具有“道路”、“途径”、“方法”等含义,也可能由此进一步让人联想起“规律”、“规则”等意义。然而,“Way”在英语中毕竟未能上升到“本体”论层面上。用“Way”来译“道”显然只顾及“道”的表层含义。用“Logos”来译“道”同样也存在着异质话语的对话,同样也是一种误读。当然,我们确实可以在“道”与“Logos”之间找到相似之处。比如,它们都是“永恒”的、是所谓的“常”。又如,它们都有“说话”、“言谈”、“道说”之意。再如,它们都与“规律”、“理性”相关。等等。但是,“道”与“Logos”在根本上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我们就曾对此进行过专门探讨。我们认为,虽然“道”与“Logos”都是万物之本源,但是“道”更倾向于“无”,而“Logos”更倾向于“有”。第二,在语言问题上,“道”更强调“不可言”,而“Logos”则更强调“可言”。曹顺庆:《中外比较文学史·上古时期》,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380-399页。《“道”与“逻各斯”》,《中国比较文学》因此,作为东西方思想的最高范畴,“道”与“Logos”深刻地体现着自己的话语性质。以“逻各斯”来译“道”就是以西方话语来比附、阐释中国话语。在这种互译当中就潜伏着中西话语的对话。?     在文学理论的翻译中同样如此。“风骨”是《文心雕龙》的一个重要理论术语,也是中国古典文论的一个重要理论范畴。它的英译同样也显示了异质话语互译中的对话现象。施友忠(Vincent Yu-chung Shih)在其《文心雕龙》(The Literary Mind and the Carving of Dragons)英文全译本中指出“风骨”应该理解为“organic unity”,因为“刘勰往往在笔下把风骨当作一个词语,以表示情志(ideas)和语言(language)的有机统一体”。但是在翻译中,施友忠则仍然将其直译为“The wind and the bone”。而美国另一位《文心雕龙》研究者(Donald Arthur Gibbs)则将“风骨”拆开翻译,将“风”译为“suasive force”而将“骨”译为“bone structure”。参见黄维梁:《美国的〈文心雕龙〉翻译与研究》,见《中国古典文论新探》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风骨”英语翻译的尴尬状态所反映的并不仅仅是两种语言文字表面上的差异,而且更是深层话语体系的异质性差异。其中所涉及的关键性问题就是异质话语的对话问题。比较文学对话理论所要研究的对象就是这类异质话语互译中的潜对话。?     其实,异质话语的对话现象很早就出现了。我国佛经翻译史上的“格义”概念所探讨就是中印异质话语互译中的对话现象。陈寅恪曾考证过“格义”的来由。他认为《高僧传·竺法雅传》中“以经中事数拟配外书,为生解之例,谓之‘格义’”这段话为“格义”提供了正确的解释。陈寅恪:《支敏度学说考》,《金明馆丛稿初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149页.“事数”指佛经中的“五阴”、“十二入”、“四谛”、“十二因缘”、“五根”、“五力”、“七觉”等名相,“外书”指庄、老、儒、道等典籍,而“生解”则是“子注”、“注释”之意。合起来“格义”的含义就是以老庄等中原各家学说来解释印度佛家的教义。在具体佛经翻译实践中,安世高以浓厚的儒学方士色彩译介了小乘佛典,支娄迦谶则大量以老庄术语“本无”、“自然”等翻译佛经。这些用中原各家学说来比附、理解、翻译印度佛教教义的行为,就是我国最早的异质话语的对话现象,而“格义”就是我国最早探讨翻译中异质话语对话的理论。?      (四) 范畴交错与杂语共生?     异质话语对话还有一种重要的形式或现象我们称之为“范畴交错与杂语共生”。 “范畴交错与杂语共生”描述的是当代文论多种异质话语共同存在的状态及其所形成的一种错综复杂的相互关系。而这种状态就是一种异质话语众声喧哗、云蒸霞蔚的对话状态,也是我们所倡导的一种对话形式。?     我们最早是在提倡“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时候提出“杂语共生”这个概念的。曹顺庆、李思屈:《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基本路径及其方法》,《文学评论》1996年第2期。     “重建中国文论话语”最为重要的目的是要打破西方文论一家“独白”的学术格局,让中国文化与文论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中国文论只有建立起了自己独特的话语体系,而不是象过去那样重复着西方的话语,才能真正与西方文论展开对话。在话语重建之初,我们就会处于一种“杂语共生”的状态。我们不能够、也不需要在一夜之间把统治着我们的西方文论话语统统清除掉,而代之以地道的中国话语。在这个阶段,古今中外的话语都会有一点,各种异质话语会在我们的话语中碰撞、整合。人们会既讲典型环境与典型人物,也讲形、神、情、理;既讲存在之蔽亮,也讲虚实相生;既讲内容与形式或者结构、原形、张力,也讲言象意道,以少总多,讲神韵、风骨、情采。在杂语共生中,我们会有各行其是、各不相干的情形。但是,这本身就意味着对西方话语独霸文论的“独白”状态的终结,也是我们所倡导的异质话语对话所必然出现的结果。?     最近有学者在进行中西诗学的比较时提出中国现代汉语语境中所存在的两种“概念语义”现象。他说:“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在现代汉语语境中,一部分汉语语词因其概念语义彻底‘现代化’而徒具汉语之外形,比如‘文学’一词;但仍有大量汉语语词在‘现代化’之外保留着古代汉语中的基本语义,比如‘文’、‘诗’、‘赋’、‘曲’等。”余虹:《中国文论与西方诗学》,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65页。我们认为,这其实并不简单是一个语言学现象,而是现代汉语语言形式之下所潜伏着的话语现象。也就是说,现代汉语之所以会出现两套概念语义,其根本原因在于现代汉语既保存了古代话语系统,也引进了西方话语系统。我们知道,话语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语言或谈话,而是一套意义建构方式和知识创立原则。现代汉语中两套话语系统甚至多种话语系统的存在就是现代中国学术、思想和文化领域所出现的异质话语“范畴交错与杂语共生”的生动写照。?     当代中国学者的著作呈现出古今中外多种异质话语“范畴交错与杂语共生”的对话状态。我们可以用胡经之的《文艺美学》来说明这一点。胡经之:《文艺美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胡经之的《文艺美学》可以说是近年来我国学者撰写的一部很有创新性的著作,在学术界也有比较好的声誉。从异质话语对话理论的角度看,它非常明显地体现出当代文论界“范畴交错与杂语共生”的特征。该著作的主题是从审美、美学的角度来探讨文学艺术的本质特征。全书分“文艺美学”、“审美活动”、“审美体验”、“审美超越”、“艺术掌握”、“艺术本体之真”、“艺术的审美构成”、“艺术形象”、“艺术意境”、“艺术形态”、“艺术阐释接受”和“艺术审美教育”等共十二章。它从分析审美活动入手,剖析艺术掌握世界的方式,进而探究审美体验的特点,寻找艺术的奥秘,然后再转入艺术美、艺术意境等的论述。从整体结构与布局来看,《文艺美学》这部著作条分缕析、步步为营,采用的是西方文论由亚里士多德所创立的科学理性解读模式和逻辑分析性话语模式。然而,整体中又有例外,比如第八章“艺术意境”,就直接使用中国古典文艺学的“意境”范畴及其理论内容作为整个理论体系中的一个重要环节。从体系展开和理论表述方式看,中国文论与西方文论也呈现出话语交汇的状态。该书以“审美体验”作为核心范畴,受到西方现代体验哲学、生命美学的深刻影响,呈现出感性化、经验性甚至直觉的特征。而在“艺术意境”一章中,更是将中国古典诗学的诗性精神显露无遗。它既分析了艺术意境的审美生成,又分析了审美意境构成的三个层面,尤其着重于揭示艺术意境在“虚实相生的取境美”、“意与境浑的情性美”和“深邃悠远的韵味美”这三个方面的审美特征。在“艺术形态学”一章中,作者又完全采用西方逻辑分析性话语,将“艺术”这一大概念按本体论原则(时间与空间)和认识论原则(再现与表现)分为七大门类:时间的表现艺术(音乐);空间的表现艺术(书法、工艺、建筑艺术);时空的表现艺术(舞蹈);时间的再现艺术(戏剧);空间的再现艺术(绘画、雕塑);时空的再现艺术(电影);以及语言艺术(文学)。这些现象充分显示出中西文论话语在胡经之理论中相互叠合又相互交织的基本特征。从局部看,它一方面大量使用西方文论话语的概念范畴,同时又大量导入中国传统文论话语的基本术语,开成一种异质话语“范畴交错”的局面。比如在阐述“审美体验”这一全书核心概念时,作者不仅从时间和条件角度考察了审美体验的动态过程,而且还包含诗意描述地探讨了审美体验的特性。进而,为了讨论审美体验的层次与拓展序列,作者将中国文论话与西方文论话语直接进行平等对话。于是,“兴”与“移情”,“神思”与“想象”、“兴会与灵感”都同时呈现在我们面前。所以我们讲,《文艺美学》这本书 非常典型地代表了异质话语“范畴交错与杂语共生”的对话状态。你也许并不赞同这部书的理论论点和基本体系,但你并不能否定它在坚持异质话语对话的基础上进行理论创新的学术意向。?     总之,21世纪是一个多元文化相互交往与对话的世纪。世界文化的发展态势要求我们尽快调整自己的话语策略,尽快结束中国长达一个多世纪的“失语症”状态,在世界文论界发出中国的声音。过去我们曾提出“重建中国文论话语”以加入世界文化对话的策略,今天我们又提出了异质文化对话理论更深层次的策略问题,即异质文化对话的两条基本原则和四种具体途径与方法。其目的都是为了顺应世界文化发展的总体态势,为了实现多元文化的并存、互补与交融。希望这些问题能对异质文化对话理论的探讨起到实实在在的推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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