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球崛起》系列电影的悲剧性分析
《猩球崛起》系列电影由20世纪福克斯电影公司推出，在2011年《猩球崛起》首部上映之后获得了观众和媒体的一片叫好之声，紧接着于2014年推出第二部《猩球崛起：黎明之战》（以下简称《黎明之战》）。《黎明之战》延续了第一部创造的票房和口碑神话，再创视觉盛宴。该影片在人类文明与科技进化冲突的基础之上以不同种族之间的矛盾冲突为表现对象，思想性和艺术性得到了加强。续集不仅在人物、剧情上与第一部一脉相承，而且升华了系列影片的主题。系列影片采用高超的CG电影技术打造出了电影史上最逼真的猩猩形象，呈现出震撼人心的特效和如真似幻的史诗般的人猿大战。《猩球崛起》上映之后成为媒体和学界关注的焦点，评论者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切入对影片进行赏析，如从生态主义角度来反观美国现当代的生态意识，从人与自然的角度来批判和反思人类社会主流价值观等。[1]这些评论文章在不同程度上揭示出了影片的内涵与外延，但从悲剧的审美范畴来探讨影片悲剧性的文章还是很少。事实上，这部电影给观众带来的震撼、恐惧和崇高以及由此引发的种种思考正是源于影片的悲剧审美价值。本文将从悲剧主题、悲剧人物和悲剧的情节设置三个方面对《猩球崛起》系列电影的悲剧性进行深入探讨。
一、悲剧性主题
悲剧是西方文学的经典体裁，是一种历史悠久的艺术形式，备受后世的文学家和艺术家的推崇。[2]这种优雅的艺术形式对西方文学、艺术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许多经典的文学作品和电影都从古希腊戏剧中寻找母题。《星球崛起》虽然是根植于现代主义土壤之中的科幻巨作，但影片华丽的特效之下隐藏的是一种西方悲剧式的崇高美，这从影片充满悲剧哲思的主题就能够体现出来。
首先，以《猩球崛起》为代表的灾难类题材电影，通过艺术化的思维方式对人类未来命运做出哲理化的预警。人类科技文明的不断提高除了给物质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之外，与此同时也产生了很多“次生现象”，包括各种极端的自然灾害、流行病毒、核辐射、濒危动物的灭绝等，这些“次生现象”使人们对所生活的物质世界产生了怀疑的情绪。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以及价值观，在发展的过程中放慢了脚步，留出更多的时间来回顾和反思。灾难电影就是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应运而生的，该题材的电影常常以死亡、不幸和世界末日、生存危机为主要表现对象，一般而言，反映的都是具有严肃意义的事情。《猩球崛起》所表现的主题就与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由于科技的滥用而导致的病毒泛滥和猿族的智力超常发展，引起了人与猿之间的战争，给人类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这是影片所表现的主要内容。对人类命运的思考是好莱坞电影经久不衰的叙事主题，影片延续了以往灾难片惯用的叙事模式，仍然以人与自然之间的冲突为表现对象，在高超的电影技术之下观众能够切身感受到灾难来临之时那种恐惧与绝望的感情。
其次，影片所讲述的悲剧是一种社会悲剧，是由科技的滥用而引发的灾难。社会悲剧指的是剧中人物所遭遇的悲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社会的不公或扭曲。[3]很多时候，造成悲剧的原因并不是不可避免的自然灾害或基因突变的怪兽，而是人类的贪婪与自私。《黎明之战》中致命的病毒在全球范围内弥漫开来，世界即将毁灭，人们在旧城里苟延残喘地活着，种种可怕的灾难景象令人感到震惊和恐慌。但是，给人类带来灾难的并不是猿族，猿族的崛起也并非偶然现象，是由于人类对科学技术的滥用，才酿成的大祸。第二部中，在凯撒的领导下猿族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具有相当规模的社会组织，与人类处于平等对立的关系，摆脱了被人类统治和奴役的状态。猿族生活在远离城市的森林中，对人类而言并无危害，所以从本质上看猿族与人类并非处于完全的二元对立状态，二者也并未被冠以正义与非正义的属性。这样一来，观众可以以更加公允的态度来审视人与猿之间的关系，当二者同处于一个天平之上，将其看成两个完全平等的种族之时，观众并不会对人类的行为和遭遇随便施以同情心。从影片中故事的走向也可看出，人类的灭亡并非源自猿族的复仇，而是由贪婪导致的科技的滥用进而致使病毒扩散。影片的悲剧主题正是意图激起观众的反思。
二、悲剧性角色
英雄遭受磨难而后不断抗争，这是后代学者总结出来的古希腊悲剧的固定叙事模式，这种模式同样受用于《猩球崛起》。影片塑造了凯撒和科巴两个英雄式的人物，但值得注意的是凯撒是受万人瞩目的真正的悲剧英雄，而科巴却被认为是嗜血、好战的“恶魔”，一个伟大崇高，另一个被扣上了反叛者的帽子。
古希腊悲剧在阐释英雄所遭受的磨难时，常常将其解释为命运的捉弄，悲剧主人公的失败和毁灭是由不可反抗的命运造成的，个人意志难以摆脱命运的控制，俄狄浦斯王“杀父娶母”的悲剧命运即是受命运的掌控而形成的。与此不同的是，《猩球崛起》中凯撒的悲剧命运，却是由于人类社会的发展以及人类违反科技伦理道德的行为造成的，是一种社会悲剧。凯撒的母亲是一家制药公司的实验对象，在实验中为了保护凯撒而攻击人类，后被人类开枪击毙。母亲死去之后，负责研发药物的工作人员私下里收养了凯撒，实验药品对猿类产生一种“副作用”，能够使他们的智商高出同类很多倍，而凯撒也意外获得了母亲遗传的高智商。凯撒从小和人类一起生活，与人类建立了非常密切的关系。人类出于某种原因对凯撒进行了智力训练活动，加上凯撒体内遗传的基因，这些因素共同促使凯撒的思维和行动越来越趋向于人类。虽然凯撒的内心认同自己是人类，但他却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体外貌，而人类社会也不可能接受其成为社会成员。这样就导致了后来的凯撒为保护威尔的父亲而与人争斗，并在看守所遭受不公待遇，为此凯撒带领猿族揭竿而起成为必然。在成为猿族首领后，凯撒被迫卷入了因科巴背叛而与人类产生的战争，直面黎明之战的凯撒体现出了崇高的悲剧美。 在《黎明之战》中有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英雄形象，他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英雄，或者应该是一个反面英雄，但观众并没有因此而憎恨他，反而却激起了很多观众的同情之心，这就是影片中的悲剧英雄――科巴。从科巴的身上能够感受到一种崇高、庄严和雄浑的力量。在希腊悲剧中，为了使英雄形象更加鲜明和深入人心，其性格往往经历一个前后发展变化的过程。影片也对这一传统英雄塑造模式进行了借鉴。科巴与凯撒同样被视为英雄，在与人类的战争中他们表现出英勇无畏的精神。与凯撒相比，科巴的遭遇更加悲惨，他生长在实验室中，沦为人类的实验对象，人类对他的折磨从其脸上的疤痕可见一斑，因此科巴对人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仇恨。人类的出现再一次激起了他心中的仇恨，当人类主动示好、寻求合作时，科巴的态度是非常坚定的，他坚决反对向人类施以援手。凯撒与人类达成共识让他怒不可遏，做出了一系列背叛的行为，至此走上了一条反叛的道路，也因此被冠以背叛者的标签。事实上，科巴挑起战争的出发点同样是为了猿族的发展，只是他选取了一种更加极端的方式。在猿族进攻人类城市的战役中，猿族在人类居高临下的攻击中陷入危机，科巴如同一个英勇的战士，骑着战马在枪林弹雨之中冲到最前线，身先士卒，指挥若定，带领同族浴血奋战，在战争的胜利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科巴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英雄，但他是为自由而战、为种族而战、为猿族的未来而战英勇的战士。
三、悲剧情节的设置
情节是悲剧的主体性内容，是影片中矛盾冲突展开的平台。早期的科幻电影常常依靠天马行空的想象吸引观众，而现代科幻电影更多的是凭借令人耳目一新的特效来吸引观众，在情节的设置上却趋向于简单化。《猩球崛起》同样有着出色的特效，但其情节设置无疑也非常出色，可以利用亚里士多德悲剧理论的“情节中心说”来对其进行分析。
首先，按照亚里士多德的悲剧理论，情节是组成悲剧的要素中最重要的。[4]悲剧中的主人公之所以陷入逆境之中，并不是因为他本身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而是因为他的过失。既然是过失，就意味着并不是主观情感促使他这样做的，主人公在本质上仍然是善良的。而由他的过失所引起的悲剧行为是与其初始的良好道德愿望相违背的，是出乎观众的意料之外的。这种不是由蓄意的错误而造成的悲剧命运最能够引起观众的同情与怜悯。影片中，凯撒与人类建立了良好的感情，因而在威尔的父亲与邻居发生冲突时才像发了疯一样冲下楼去对其施加暴力，致使对方受伤，也因此被送到专门的动物管理机构，这才有了后面被虐待、揭竿起义的行为。在这里，凯撒暴力行为的初衷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却意外导致对方受伤，因小过失而惹出大祸，为后来的人猿大战埋下了伏笔。凯撒经历了命运的“突转”，由人类家庭的宠儿变成受人虐待的阶下囚，由高高在上的领导者到被科巴暗算差点死掉，最后又失而复得，尽管他一次又一次地由顺境转为逆境，但在困难面前却从不言败，勇于接受厄运的挑战，其性格中崇高的部分因此得以显现，这是观众对其产生同情的主要原因。
其次，除人类与猿族这条主要的矛盾线索外，在《黎明之战》中还设置了另一条冲突线索，即猿族内部因为权力斗争而产生的冲突。多线索的并行叙事，使影片的情节更加紧凑。科巴与凯撒的初衷都是着眼于猿族的长远发展，只不过二者由于先前的遭遇不同因而对人类持有的感情和态度是截然相反的。凯撒想要建立的是一种猿族与人类在地球上和平相处、各自生活、互不打扰的理想社会：而科巴想要从根本上摆脱人类的统治，彻底解除隐患，成为地球绝对的主宰者，因而凯撒和科巴所代表的是两种不同的社会理想。而这两种不同的理想社会状态在本质上是完全对立的，二者之间的矛盾冲突难以调和，因而一旦有导火索出现，二者之间的战争就一触即发。科巴感谢凯撒将他从实验室救出来，所以一开始对凯撒是完全臣服的，但是为了建立他心目中猿族绝对自由的理想社会，一旦恰当的契机出现，他就断然不会放过。科巴所代表的极端主义势力在与凯撒所代表的和平主义力量的对垒中受到重创，他本人也因此受到惩罚，其所代表的理想的猿族社会也因此而破灭。在《黎明之战》中，凯撒所建立的政权正是对人类社会的镜像，其中的钩心斗角和利益冲突与人类并无二致，影片也借此完成了对人类社会的讽喻。
综上，《猩球崛起》系列电影堪称美国好莱坞具有悲剧意识电影的典范。片中，猿族在人类的奴隶和压迫下备受折磨，其意识到，只有团结起来共同反抗人类的暴虐统治才是改变现状的唯一途径，因而建立了猿族政权。但当猿族可以独善其身后，其政权内部也出现了权利的争夺，这种对人类社会的影射大大加深了影片的内涵。影片探讨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科技伦理道德的底线问题，并通过对灾难主题的阐释、人物的悲剧命运以及悲剧情节的设置将悲剧美学发挥得淋漓尽致。《猩球崛起》的成功经验，无疑是值得国内科幻电影人借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