侈靡论——传统中国一种不寻常的思想
译按,原文为:“伤心者不可以致功,故尝至味而罢至乐,而雕卵然后瀹之,雕撩然后爨之。丹砂之穴不塞,则商贾不处。富者靡之,贫者为之。此百姓之怠生,百振而食,非独自为也,为之畜化用。”
依我的看法,《艺文类聚》这段引文的重要性,不在于告诉我们是何人主张奢侈的政策,而是在呈示了上面所引这段相当有意思的解释。
本篇中,另一段马斐里克的译本所未收的文字也很有意思。它赞同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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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不敢确定最后数句的意义。其各种不同的解说,参考《管子集校》,上册,页560。
长葬以*[黑+毁的左边]其时,重送葬以起身财,一亲往,一亲来,所以合亲也。……巨瘗堷,所以使贫民也,美垄墓,所以文明也,巨棺槨,所以起木工也,多衣衾,所以起女工也[1]。
此处必须提到的是类似的奢侈论在《荀子》“礼论”篇里也可以找到,这一篇在《史记》“礼书”中也曾加以引录。和墨家强调节用与节葬的主张相反,《荀子》和《史记》有一系列有趣的叙述,其前二句为:“孰知夫出死要节之所以养生也,孰知夫轻出费用之所以养财也。”沙畹(Chavannes)和德效骞(Dubs)无疑都受到注疏家太大的影响,因此当他们翻译《史记》[2]和《荀子》[3]的时候,都不能掌握其看来颇为矛盾的第二句的意思。
回到马斐里克的《管子》书来,我想补充一句:译文及评注在好几个地方都有有关侈靡论的内容。在“第五篇”(页49)我们读到:“过俭则限制商业,铺张则浪费物品。”在“第七篇”(页56)我们看到:“如果国君赏罚失当,人民(官员)就会懈怠,他(国君)也将发现(搞成如此)是不值得的。”同样的字,“用财啬则费”在页267,译成“吝啬造成浪费”,意思较广,而且也较正确。
页330为对“失业救济”的评论,译自“第六十九篇”,其托名为管仲所作的原文如下:
若岁凶旱水泆,民失本,则修宫室台榭。以前无狗后无彘者为庸。故修宫室台榭,非丽其乐也,以平国策也。(“乘马数”第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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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管子》(《四部丛刊》本)卷12,页7。解说见《管子集校》,上册,页582—585。
[2] Edouard Chavannes,Les Mémoires historiques de Se-Ma Ts'ien,3.214—215,云:“谁不知道国家的重臣不惜冒生命的危险,坚守自己的岗位,为的只是要保全自己的生活?谁不知道一个人省吃俭用,目的只是在保护自家的财产?”此处对句型结构的了解倒很正确。
[3] Homer H.Dubs,The Works of Hsün-tzu,p.215,“他有过人的勇气,不畏死,他同意自制,因为他要照顾自己的生命。极谨慎的人花费自己的钱,而花费是为了照顾自己的财产。”此处“他”被误解作皇帝,而不是一般的君子。
郭沫若的文章没有参考《荀子》与《史记》中的文句。
在《晏子春秋》[1]中,也有一个类似的故事,托名为齐国另一位政治家晏子(即晏婴):
景公之时,饥。晏子请为民发粟,公不许,当为路寝之台。晏子令吏重其赁,远其地,徐其日,而不趋。三年,台成而民振。
这些对齐国政治家的假托是否正反应了东周时期齐国的经济比较发达,颇难断言。另一方面,我们要注意到,虽然两位政治家都享有美名,不过根据记载,这两人的生活形式很不一样。晏婴一向被刻画为一位极端节俭的人物。他穿同一件皮裘,三十年如一日。当他为祖先奉祭牺牲的时候,所供奉的猪蹄膀小到无法装满整个盘子。反过来,据说管仲过着一种铺张,甚至于豪奢的生活[2]。
为了使前面有关古代中国的讨论更加完美,我想引用《盐铁论》中的一段文字。这本书向来被认为是公元前81年(西汉昭帝始元六年)某些政府官员与文士集团之间有关财政政策的一次辩论的翔实记录。(英译是根据Esson M.Gale的译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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