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化思维与三十年代中国文学论争
出处:论文网
时间:2007-01-29
这种政治上的过度敏感,有时很容易导致政治上的猜疑。例如,左翼文坛在与“自由 人”论争时,就有左翼作家一再称“自由人”是社会民主党或托派(注:洛扬(冯雪峰) :《“阿狗文艺”论者的丑脸谱》,《文艺新闻》第58号。),而据胡秋原称:“我和 我的朋友当时根本没有社会民主党的组织,当时在中国,也根本没有这种组织。”(注 :胡秋原:《关于一九三二年文艺自由论辩》,《文学艺术论集》,台湾出版社,1979 年。)这种政治上的猜疑在30年代的论争中时有出现,例如在两个口号论争中,一些左 翼作家因胡风在中山文化教育馆发行的杂志《时事类编》上发表翻译文章,而称他在“ 中山文化教育馆领津贴”,并猜疑他为国民党的特务。
“领津贴”,在30年代文学论争中是一个重要的政治猜疑的内容。在“革命文学”的 论争中,杨cūn@①人就曾说鲁迅“领到当今国民政府教育部大学院的奖金”。(注: 文坛小卒(杨cūn@①人):《鲁迅大开汤饼会》,《白话小报》1930年第1期。)“新月派”的梁实秋在与革命文学作家论辩时,便称左翼作家“到×党去领卢布”。(注: 梁实秋:《资本家的走狗》,《新月》第2卷第9号(1929年11月)。)“三民主义文学” 、“民族主义文学”作家在与左翼作家论战时,也一再诽谤左翼作家是“藉了卢布的作 用”,“领了卢布的津贴”。(注:林振镛:《什么是三民主义文学》,《民族文艺论 文集》,杭州正中书局,1934年。)上述所谓的拿了谁的“津贴”,有些确实是属于政 治上的猜疑,当然也不乏其造谣和诽谤。指称论争对手拿了谁的“津贴”,成了一种陷 论敌于不利的境地的政治手段:或者是通过造谣,借统治者的政治势力来剪除异己;或 者是通过这种猜疑或暗示,借民众对统治者的厌恶来将论争对手在“政治上搞臭”。这 里“津贴”一词实际上成了一种政治的标签,通过贴上这种标签将论争对手挂靠到某一 政治势力的实体上,将对手推上政治的极端,目的也在于引起与之敌对力量的“敌忾” ,引起己方同道们“全伙”的政治义愤。
政治化思维还特别强烈地表现为论争中的独断性和绝对化。在30年代文学论争中,论 争双方往往是以自己认定的文学观念和评价标准来衡量一切,来判定文学的是非,而否 定其它文学观念和评价标准存在的合理性与可行性,显示出一种独断性。例如,在“革 命文学”论争中,无产阶级文学倡导者们在一开始提出文学主张时就表示:“我们不惟 应该把我们对于文学的见解,与有产者的对立起来,而且非把有产者文学论克服,实无 从建设我们的革命文学。”(注:李初梨:《怎样地建设革命文学》,《文化批判》192 8年2月15日第2号。)这种唯我独尊的独断性思路,也是导致无产阶级文学倡导者们与鲁 迅、茅盾等人之间发生论战的重要因素。他们“认为老的作家都不行了,只有把老的统 统打倒,才能建立新的普罗文艺”。(注:《郑伯奇谈“创造社”、“左联”的一些情 况(节录)》,《蒋光慈研究资料》,宁夏人民出版社,1983年。)
与这种独断性紧密相连的是绝对化,即看问题时,往往采用的是一种简单的二元对峙 ,非此即彼的思路。“革命”与“反革命”成了一种绝对化的存在,偏于一极,第三条 道路在尖锐的政治对峙面前是不被认可的。“反革命”固然难以被容忍,“不革命”也 同样被视为一种对革命的挑衅而不被认可,诚如成仿吾直接宣称的那样:“谁也不许站 在中间。你到这边来,或者到那边去!”(注:成仿吾:《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 创造月刊》第1卷第9期(1928年2月)。)在革命文学论争时期,创造社、太阳社成员中的 多数都是持这种偏执的、绝对化的思路。郭沫若在《桌子的跳舞》一文中认为“不革命 的作家们”只有具备“艺术的,天才的作品才行”,“要有托尔斯泰或者陀斯妥耶夫斯 基那样的天才。而且写的还要是‘天才的小说’”。这就是说,一般的“不革命”的文 学作家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在该文中,他在文学观念的表述上也体现出绝对化的思维的 特点:“文艺是阶级的勇猛的斗士之一员,而且是先锋。他只有愤怒,没有感伤。他只 有叫喊,没有呻吟。他只有冲锋前进,没有低徊。他只有手榴弹,没有绣花针。他只有 流血,没有眼泪”。(注:麦克昂(郭沫若):《桌子的跳舞》,《创造月刊》第1卷第11 期(1928年5月)。)这里的“只有”、“没有”是一种典型的否认事物的矛盾性、多样性 、复杂性的绝对化的思路。
“左联”作家在与“第三种人”的论争中,也是从“革命”、“反革命”二元对峙, 非此即彼的思路来看待“第三种人”的。他们从一开始就否认“第三种人”存在的可能 性:“每一个文学家,不论他是有意的,无意的,不论他是在动笔,或者是沉默着,他 始终是某一个阶级的意识形态的代表。在这天罗地网的阶级社会里,你逃不到什么地方 去,也就做不成什么‘第三种人’。”(注:易嘉(瞿秋白):《文艺的自由和文学家的 不自由》,《现代》第1卷第6期。)鲁迅在《论“第三种人”》、《又论“第三种人” 》中也否定了“第三种人”存在的可能性。事实上,在“革命”与“反革命”之间,客 观上是存在着大批的中间派作家的。对此,冯雪峰就曾在《关于“第三种文学”的倾向 与理论》一文中指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否认我们——左翼的批评家往往犯着机 械论的(理论上)和左倾宗派主义的(策略上)错误”。(注:丹仁(冯雪峰):《关于“第 三种文学”的倾向与理论》,《现代》第2卷第3期(1933年1月)。)
在30年代特殊的政治文化语境中,事实上多数作家作为文化人都或多或少地带有“政 治文化人”的特点。30年代不同政治观念、不同思想倾向的作家,他们的政治态度虽相 去较远,但就其思想方法、思维方式都往往有某种一致性。以独断性、绝对化思路为例 ,许多左翼之外的作家是对左翼作家的一种反“模仿”。例如,左翼作家强调文学的阶 级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将文学的阶级性推向极端;而一些自由主义作家则强调文学的 人性,同样将文学的人性推向极端,否认一切阶级性。左翼作家强调文学的政治功能, 主张文学为革命服务,并将此功能视为惟一;而一些自由主义作家则否认文学的任何政 治功能,主张文学的绝对自由,以“自由”为惟一,这实际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独断, 也显示出了思维的绝对化的特征。例如,梁实秋认为:“纯正之‘人性’乃文学批评惟 一之标准。”(注:梁实秋:《文学批评辩》,《晨报·副刊》1926年10月27、28日。) 以自己的文学标准为惟一,是典型的独断性和绝对化的思路。在这样的“文学标准”下 ,他自然不能容忍革命文学。再如,在沈从文看来,当文学“被政治看中,企图用它作 工具(在野的则当武器,在朝的则当点缀物)”(注:沈从文:《短篇小说》,《国文月 刊》1942年第18期。),当文学“与国内政治不分,成为在朝在野政治工具之一部”时 ,“它的堕落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注:沈从文:《新文学运动和新的文学观》 ,《烛虚》,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1940年。)这里,他否定了文学与一切政治的结缘 ,否定了一切政治,多少也是走向了绝对化和片面性。总之,在30年代的文学论争中, 独断性、绝对化是论争双方普遍存在的思维方式之一,这正是特定的政治文化氛围下的 必然的产物。
四
在30年代文学论争中,论争各方所依据的常常就是自己的政治文化立场,所使用的理 论和知识也是为其政治立场服务的。论争中双方所特别关注的也许不是对方使用的理论 和知识的正确性,而主要是说话人所持的政治态度,即站在什么立场上讲话。因此,对 方话语中的丰富内涵几乎被忽略的,关注的只是其话语的政治指向,即真理性、正确性 服从于对说话人属于“敌”或“友”的关系的判断,大家算的是政治账。例如,左翼文 坛对“自由人”胡秋原的批判、讨伐,就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基础上的。左联许多成员一 开始就“确认”胡秋原是“托派”,是所谓的“社会民主党”成员。这就将其在政治上 定位在敌对的阵营中了。因而,尽管胡秋原对国民党统治者扶持的“民族主义文学”进 行了猛烈的抨击,尽管他也试图以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批评各种文化和文学现象,尽管 他在许多理论观点上与左翼文坛不仅不相违背,而且比较一致,但是,他的所有的言论 均因其被“确认”的政治定位而被视为是站在敌对立场上对左翼作家的攻击。
在30年代,对作家政治立场的定性,常常左右着论争的进程和决定着论争的结果。例 如左翼作家与“第三种人”的论争,“论争的中心问题,依旧是文艺与政治的关系;革 命文艺家对小资产阶级作家的态度问题”。“这场论争的实质可以说是1928—1929年那 场论争的延续,所以论争开始时,鲁迅、茅盾都没有参加”。(注:夏衍:《懒寻旧梦 录》,第209—210页。)直到1932年11月,鲁迅才发表《论“第三种人”》,而在文章 一开始就将胡秋原和苏汶区别开来,指胡秋原为别有用心的“论客”,而将苏汶视为是 可以“同走几步的‘同路人’”。文中虽也批评“第三种人”“生在有阶级社会里,而 要作超阶级的作家,生在战斗的时代要离开战斗而存在,生在现在,而要做给与将来的 作品”,这只不过是“一个心造的幻影”;但也肯定了苏汶所谓的“与其欺骗,与其做 冒牌货,倒还不如努力去创作”,“定要有自信的勇气,才会有工作的勇气”等言论是 正确的。(注:鲁迅:《南腔北调集·论“第三种人”》,《鲁迅全集》第4卷,第440 —441页。)全文态度是严肃而诚恳的,其语调也与《“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 《“民族主义文学”的任务和运命》等针对“新月派”、“民族主义文学”的论文完全 不同。这是因为,在许多左翼作家那里,对苏汶等“第三种人”的政治定位还是认为他 们当时“在阶级斗争中动摇着,但未能抱住任何一种政治”,虽然他“要使文学也同样 地脱离无产阶级而自由”,但他“至少已经消极地反对着地主资产阶级及其文学了”。 (注:冯雪峰:《关于“第三种文学”的倾向与理论》,《现代》第2卷第3期。)也就是 说,就当时“第三种人”的政治立场而言,还无法将其在政治上定性为“敌人”。因而 ,在张闻天以哥特笔名发表了《文艺战线上的关门主义》之后,左翼阵营对其的批判还 曾一度缓解。最终促使这场论争发生质的变化的,是“第三种人”的“转向”。1933年 以后,先是发生了杨cūn@①人的脱党并宣称“愿意作个‘第三种人’”(注:杨cūn@①人:《离开政党生活的战壕》,《读书杂志》第3卷第1期(1933年5月)。);继而要“揭起小资产阶级革命文学之旗”,摆出了与“左翼”文学对阵的架势。(注:杨cūn@①人:《揭起小资产阶级革命文学之旗》,《现代》第2卷第4期(1933年2月)。)接着又发生了1933年底的“献策”事件。鲁迅估计他们可能“还要联合第三种人,发表一种反对检查出版物的宣言”,“以掩其献策的秘密”。(注:鲁迅:《书信·331105致姚克》,《鲁迅全集》第12卷,第255页。)加之韩侍桁、苏汶等人连续不断地发表与左翼阵营相对抗的文章,“第三种人”发展至此,引发了左翼文学阵营对其重新进行政治定性。左翼作家们认为,“对于‘第三种人’的讨论,还极有从新提起和展开的必要”。因为这是为了“将营垒分清,拔去了从背后射来的毒箭!”(注:鲁迅:《南腔北调集·又论“第三种人”》,《鲁迅全集》第4卷,第535页。)因此,包括鲁迅在内的许多左翼作家都写文章对“第三种人”进行了新一轮的批判,态度之严厉、文章语调之激烈,都明显要甚于前阶段。尤其是鲁迅,写了《又论“第三种人”》、《脸谱臆测》、《中国文坛上的鬼魅》等文章,揭露“反对文学和政治相关的‘第三种人’们,也都坐上了检查官的椅子”(注:鲁迅:《且介亭杂文·中国文坛上的鬼魅》,《鲁迅全集》第6卷,第157页。),指称“第三种人”“终于显出白鼻子来了”。(注:鲁迅:《且介亭杂文·脸谱臆测》,《鲁迅全集》第6卷,第134页。)从左翼作家与“第三种人”论争的前后态度的变化可以看出,对论争进程和论争结果起着关键作用的是论争对手的政治态度和所持的政治立场。
政治立场之重要,在30年代文学论争中是显而易见的,而对“立场”的定性,有时却 又显得简单化。当时左翼作家在给论争对手作政治立场的定性时,一条重要的依据就是 其与“官方”的关系。王平陵曾说:“鲁迅先生惯用的一句刻毒的评语,就是骂人是代 表官方说话。”(注:王平陵:《骂人与自供》,转引自鲁迅《准风月谈·后记》,《 鲁迅全集》第5卷,第409—410页。)这是针对鲁迅在《官话而已》一文中指称王平陵“ 但看他投稿的地方,立论的腔调,就明白是属于‘官方’的”。(注:鲁迅:《伪自由 书·不通两种》,《鲁迅全集》第5卷,第22—23页。)王平陵对此很敏感,且认为“刻 毒”,是因为他深知其背后的政治定性。事实上,是否代表“官方”,这在当时,确已 成为鲁迅等左翼作家划分论争对手政治性质的一条界限标准。这种标准,其实质,就是 看论争对手的政治立场,然后由其政治立场来评判其言论的对与错。30年代的一些笔墨 官司,似乎可以从这方面找到某种解释。例如,当时左翼阵营对施蛰存《文学之贫困》 一文的责难,据施蛰存讲,他在30年代并未提倡“纯文学”,而只是认为,“‘文学’ 的范畴应当宽一点,当时的责难,其实是因为我这篇文章发表在国民党办的《文艺先锋 》,倒并不重在该文的内容”。(注: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书简录》,《新文学 史料》1991年第4期。)也就是说,在“官方”的刊物上发表文章,被看成了一种政治表 态,其“立场”被视为站到了“官方”。又如,当时鲁迅对赵景深翻译理论的批评,据 赵景深讲,他当时“并不是反对鲁迅所译的科学文艺理论”,他认为:“恐怕鲁迅不仅 仅是由于翻译问题而批评我,而是由于我有一次在国民党政府的一个宴会上说错了话而 批评我。”(注:赵景深:《鲁迅给我的指导、教育和支持》,《新文学史料》1978年 第1辑。)也就是说,鲁迅批评赵景深的“翻译”理论,其背后是因为他站在“官方”立 场上讲话。施蛰存、赵景深这两位当事人对当年一些论争的分析并不全面,但其中也提 供了一些可供参考的信息。
类似的情况,在非左翼作家那里也存在着。例如,梁实秋批评鲁迅的“硬译”,其背 后包含着对鲁迅翻译普罗文学理论的不满,他在《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吗?》一文中就明 白表示了“批评所谓无产者文学理论”的立场。鲁迅一针见血地指出,梁实秋的不满是 在于“梁先生首先以为无产者文学理论的错误,是‘在把阶级的束缚加在文学上面’” ,这与他“文学就是表现这最基本的人性的艺术”的观点是相对立的。(注:鲁迅:《 二心集·“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鲁迅全集》第4卷,第203页。)
如此来看30年代文学论争中的评价标准,其相对性、不确定性的特征是显而易见的。 评价标准的不确定性常常表现为因时而异和因人而异。所谓因时而异,主要是指人们评 价事情对与错的标准常常是按形势发展的需要来确定的。同样的事情,在不同时间里, 有可能得到不同的评价。例如,1933年9月,施蛰存应《大晚报》的编辑之约,向文学 青年推荐《庄子》与《文选》,“为青年文学修养之助”。这一举动被鲁迅、茅盾、曹 聚仁等作家指责为是守旧行为。对此批评,施蛰存曾认识到:“因为当局者正在运动这 反动潮流,故对于我在这时候介绍这两本书表示不满,这意见我是诚心接受的。”(注 :施蛰存:《<庄子>与<文选>》,《申报·自由谈》1934年10月8日。)但当1935年郑振 铎将《庄子》与《颜氏家训》列为《世界文库·中国之部》的书目时,施蛰存又发表了 《“不得不读”的<庄子>与<颜氏家训>》一文,大发牢骚。施蛰存的牢骚包含了他自认 为的委曲,但他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同样的问题因其提出的时机的不同,可能会带来 效果上的本质性差异。因时而异的评价标准,其根源在于那样一个政治形势多变的时代 环境。
所谓论争中评价标准的因人而异,则主要是指,相同或类似的观点,因不同人的提出 ,所得的评价也会不同。例如,有关文学写什么的问题,梁实秋发表于1928年的《文学 与革命》一文中说道:“在革命的时代不见得人人都有革命经验(精神方面的生活也是 经验),我们决不能强制没有革命经验的人写‘革命文学’。”(注:梁实秋:《文学与 革命》,《新月》第1卷第4号(1928年6月)。)几年以后,苏汶在《“第三种人”的出路 ——论作家的不自由并答复易嘉先生》一文中说道:“武器的文学虽然是现在最需要的 东西,但如担当不起的话,那便可以担任次要的工作。”“只要作者是表现了社会的真 实,没有粉饰的真实,那便即使毫无煽动的意义也都决不会是对于新兴阶级的发展有害 的,它必然地呈现了旧社会的矛盾的状态,而且必然地暗示了解决这矛盾的出路在于旧 社会的毁灭,因为这才是唯一的真实。”①这两段话就其基本观点而言,有合理的方面 。同样的意思,鲁迅也曾在多处谈到过。鲁迅曾说过:作家创作,“能写什么就写什么 ,不必趋时。”鲁迅肯定了那种与其去写自己不熟悉的、缺少情感体验的“大时代潮流 冲击圈”内的生活,“把一些虚构的人物使其翻一个身就革起命来”,还不如就写自己 所“熟悉的小资产阶级的青年”的生活,揭示小资产阶级青年“在现时代所显现和潜伏 的一般弱点”的创作选择。②鲁迅认为,应该看各个作家的具体条件,作家“倘不在什 么旋涡中,那么,只表现些所见的平常的社会状态也好”。③鲁迅的这些观点与上述梁 实秋、苏汶的观点有相似处,当然,鲁迅说得比他们更深刻、更透彻。鲁迅的这些见解 ,并未遭到任何非议,相反,却得到了许多左翼作家的首肯与认同。相比之下,梁实秋 、苏汶在表述上述观点时,非但未得到左翼作家的肯定,反而被一些左翼作家指认其动 机是反对革命文学、反对文学作为无产阶级的工具等等。这种因人而异的评价标准之所 以会出现,关键还在于论争中的人们,在评判一些具体文学观点时,其关注的重心常常 不是观点本身的正确与否,更受重视的是说话人整体的政治态度和政治文化立场。
这里,我们通过分析30年代重要文学论争中各方的政治态度、政治情绪尤其是成为某 种惯性的政治化思维,以及这些因素到底在多大程度和以什么方式,最终支配着文学论 争的过程与结果,由此不仅突现了30年代文学论争的一些基本的和重要的特征,而且多 少找到了这些特征得以形成的重要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