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失恋33天》探析中国私电影创作发展之路
2013年，注定是中国电影市场风起云涌的一年。一向以“走眼球”路线风靡中国电影市场的好莱坞巨制遭遇票房下滑等窘境，小成本的国产电影却杀出重围愈加繁荣。从《泰?》为人热议的票房神话到记录个人奋斗史的《中国合伙人》，中国票房市场似乎一再迎来“大跃进”。大场景+高投入+强阵容=票房的法则貌似已不是中国商业电影赢得观众青睐的通行证，反而以“小情感”见长的私电影成为引领票房的新势力。私电影的发展，是否预示着一个属于个人情怀的电影时代的来临？
一、中国私电影的发展历程
（一）中国私电影的界定
私电影，作为一种新兴名词，业界对它尚未形成全面、明确的研究体系。关于它的界定，主要存在以下两种说法。第一，从题材维度进行界定。私电影指的是强调个人情怀和自我表达的影视作品，它借鉴的是日本文学界的“私小说”的概念（意指描写个人身边琐事和心理活动的作品，又称"自我小说"）。影片内容上它多偏向现实题材，通过撷取生活中琐碎的小事，表现小人物的情感状态。第二，从创作方式维度进行界定。主要是指面向大众、服务私人的影视作品制作，由专业团队为个人或团体量身打造，又称个人影视、个人电影等。它针对的是那种基于大众消费文化之上的大众传播性质的电影，如婚庆公司定制的结婚纪念电影、孩子成长记录电影、大学生毕业微电影……它则注重在表达手段和叙述方式上呈现“自我”，具有鲜明的个人印记。对此，本文主要从第一个界定角度着手，以此来探讨此类私电影的创作发展之路。
（二）中国私电影的发展历程
私电影，最初活跃于中国记录电影领域。“一向以‘关照他人’作为创作标杆的纪录片导演逐渐从摄影机后面走到前面，把镜头瞄准自己的生活，曝光自我，创作了大量带有自传风格和高度主观性的私电影。” i如王芬的《不快乐不止一个》，魏晓波的《业余》、《生活而已》，胡新宇的《姐姐》《家庭特写》。这些私电影与私小说、私摄影等以自我表露为特征的私人化表达一脉相承。其实从国际范围来讲，私电影并不是仅局限于中国电影市场所呈现的一种变革。早在从20世纪60年代，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电影的一个重要发展趋势便是许多制作者记录他们自己的生活场景和家庭场景。比如卢米埃尔兄弟拍摄的《婴儿的午餐》，可以算最早期的私纪录片，在花园的餐桌上，奥古斯特?卢米埃尔抱着爱女，为她喂粥。意大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勃兴的“生活流”电影也与私电影之间有着一脉相承的美学技巧。如大都以生活事件本身的线性发展来结构影片，密切关注现实，大多取材于生活，非职业演员的运用……
再看2013年的电影市场，大批以反映普通人“小情感”的电影相继上映，并都取得了票房和口碑的双赢。有人预言，这将标志着“私电影”时代的到来。诚然，经过十几年的发展，私电影的内涵和外延都得到极大拓展，人们对他的认识不仅仅局限于“私人化”这一局限表达，而更多关注的是他所呈现的一种贴近现实、极具人文关怀的一种情感表达。这一转变一扫之前观众对某些国产大片缺乏人文意涵、只事娱乐的失望和口碑与票房悖反的阴霾。《失恋33天》的成功即证明了私电影发展的巨大的市场潜力。
二、中国私电影发展的现实根源
1、转型期的精神需求
借用美国“人本心理学之父”马斯诺的人的需求分层理论来研究构建受众需求系统，我们不难窥得私电影勃兴的现实根源所在。他将人的需求从低级到高级分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情感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这五个层次。私电影形态的出现，恰恰是迎合公众精神需求的产物。中国社会的发展步入转型期，面临的矛盾也日益凸显。“一方面，随着物质生活的日益丰富，带来了人们情感需求的增加；另一方面，随着功利性生存竞争的激烈，带来了人们对超功利精神联系的渴望。” ii身处这个情绪负重的年代，人们渴望获得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期望在倾听那些边缘的、命运多舛的人物诉说中寻找到心灵的解脱之道。在情绪负重的年代，私电影更多的是充当人们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缓压带。它满足了现代人对精神层面的需求，使之获得“小人物”般的存在感。
2、受众市场的群体性更替
对于被特定观看方式长期塑造的观众来说，偏向文艺风的小众电影在好莱坞大片和国产大片的双重挤压下难以汲取到赖以发展的土壤。但随着受众市场的群体性更替，80后成为稳固电影市场的中坚力量。作为长期在好莱坞大片熏染下的新新人类，他们遵循着自己的价值法则，不再固守传统的价值观和判断标准，而更具包容性和思考力。他们普遍表达了对某些国产大片缺乏人文意蕴、只事娱乐的失望，因而把目光更多的投向了与自身相关的现实题材。如对观看过《北京遇上西雅图》的网友调查中，大部分人欣赏主角文佳佳（汤唯饰）的直率和善良，而鲜有人反感其背负的“小三”称号。在中国传统的婚姻爱情道德标准中，“忠诚”似乎是衡量一段感情的重要标准，而汤唯则凭借其不俗的演技摆脱掉了“小三”的偏见，一跃成为了中国版的“安娜?卡列尼娜”。可见，中国观影群体已经开始渐渐突破了传统观念里的思维定式，而更具包容力和思考力。同时，这也是观众透过市场向业内传递的信号，进一步表明内地目前观影口味的偏向性以及观影群体的细化和分化。
三、中国私电影的特点
1、生活化的影视语言
私电影的电影画面和语言通常不是依附在宏大的背景上的，而是将日常生活中发生的琐事作为电影拍摄的素材。它通常撷取生活中比较具有隐私性的片段，如起床、吃饭、刷牙、洗脸等日常中正常的行为和失恋、吵架、抽烟、愁苦、事故等日常中反常的行为作为素材。“那些老生常谈的社会议题、那些视若无睹的生活常态，在经过捡拾重组之后，逐渐成为熟悉中的不熟悉，而透过镜头逐一去熟悉化后的再熟悉化，无限还原放大了生活中被浓缩了的真实。”iii 在《失恋33天》中，影片全方位的展示了女主角黄小仙的生活、工作状态，她的同事“奇葩”的个人癖好、她失恋后萎靡的生活状态、她心中对某个人的真实看法等等都透过可视化的电影语言传递到了观众眼前。这种手法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观众的窥私欲，人们渴望窥探别人的生活和隐私，以此来获得心灵上的满足感。 2、个人化的视角选择
私电影着重体现的是拍摄主体的个性特点和情感变化，注重在表达手段和叙述方式上呈现“自我”，具有鲜明的个人印记。“它的出发点彻底回归到人物的私人生活和私人经验，最大限度的接近个人书写。”iv再者，影片多以第一人称的口吻叙述来推动剧情发展，镜头也更多的是围绕着主角展开。以《失恋33天》为例，影片一开始，画外音“我”就开始交代故事背景，“从科普角度来讲，在刚刚遭遇失恋的那一刻……分手现场也是千姿百态的。”直到影片结束，更是以真诚的画外音的形式画上了温情的句点。“我的失恋，就像一次痛苦的脑部神经手术，……所谓的自我，所谓的感情洁癖，所谓的据理力争，是我这段感情的病灶。”整部影片，都仿佛是对故事主角一个人的摹写，以此来呈现其性格的各个侧面。
3、记录式的叙事手法
私电影作品中普遍带有客观呈现的银幕特征，这种在剧情片中追求记录意味的手段，根本上体现了一种“叙事民主”的创作态度。在故事的讲述中，导演既不是一个权威的仲裁者，也不是一个说教者，而是站在一个与观众平视的角度与观众进行对话。它善于抓住人物的微小情感，通过艺术手法的处理，塑造出鲜活的人物形象，书写个人情怀，以真实、朴素的镜头语言以记录的方式还原故事主角最真切的心路历程，而不是靠复杂、多层架构的叙事手法来营造不同时空以博取观众的注意力。《失恋33天》以日记体的方式呈现了主角黄小仙的“心灵治愈”过程。相比现在一些大片中动辄使用的倒叙、闪回等技巧，其叙事结构不免显得有些朴素，但正是这种单一的叙事技巧，令观众的注意力完全落入主角的悲喜情绪里，更专注地去体验这一场情感盛宴。它的出现，恰能填补国产大片兴起在客观上导致的人文关怀的稀缺。作为一种有效的平衡，它能使观众在娱乐之外，收获更多的感动，达到自我疗伤的功能。另一方面，有利于促进电影市场突破单一、同质化的格局，朝着更加类型化、多元化的方向挺进，对中国电影确立完整的产业形态善莫大焉。
四、结语
这是一个属于个人情怀的电影时代，这是一个崇尚多元化和类型化的时代。随着细分时代的到来，私电影的创作发展之路蕴含着中国电影迈向辉煌的契机，也为中国电影如何从同质化的泥淖中抽离出来提供了有益借鉴。但是，随着中国电影日渐被整合进了全球化的电影版图中，作为一种新兴事物，如何利用相对羸弱的自身条件去追赶世界的潮流，这仍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注释：
i李瑞华.“放逐”隐私与“表演”生活――私电影的伦理争议[J].电影文学，2011（24）：9.
ii尹鸿.公共情感家园?评河北电视台电视谈话节目《真情旋律》[J].中国电视，2005（4）.
iii 杨元铃.在私电影与公议题之间──曾文珍及其作品[J].电影艺术，2006（3）：69.
iv 樊启鹏.中国私纪录片带来的变化与挑战[J].电影艺术，200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