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 论文网 >> 文学论文 >> 现当代文学论文 >> “祛魅后的现实主义”的巨大魅力论文

“祛魅后的现实主义”的巨大魅力

作者:季广茂
出处:论文网
时间:2007-01-08

人生苦短,转眼就是百年。雷蒙·阿隆如果活到现在,已经是百岁老人了。世事如棋,人生如弈,面对沧桑巨变,不知他会不会有恍如隔世之感?

雷蒙·阿隆生活在20世纪法国知识分子的“黄金”时代。人们常拿他与萨特相提并论,是因为他们都出生于1905年,都毕业于著名的巴黎高师,都是法国著名的思想家。如果不是发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阿隆会顺理成章地参加高校教师资格考试(agrégation),并在大学任教。他虽然不是中国人,没有听过蒋委员长“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的演讲,还是远走他乡,加盟戴高乐将军在伦敦建立的法国抵抗组织。

二战结束后,他从伦敦返回巴黎,曾在安德烈·马尔罗的战后新闻部短期任职。任职时间虽然不长,却立志以新闻采访和政治评论为终身之职。他1954年开始在索邦讲授社会学,同时在巴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学校(EHESS)任教,1971年入选法兰西学院。1983年逝世时,有人说他“不仅是法国大学中伟大的教授,而且是法国大学中最伟大的教授”。因为“死者为大”,所以即使这话有些水分,也没有多少人深究。

阿隆接受的学术训练是哲学,博士论文主攻哲学史上的认识论问题。但纵观其一生,他的学术旨趣是主要是社会学,他大多围绕着社会思想、产业社会等问题“大放厥词”。他兴趣广泛,涉猎的领域包括国际关系、思想史、军事理论、比较政治学等。而且在这些领域,他都是公认的国际权威。可以说,他不仅是术业有专攻的专家,而且是兴趣极广泛的学者;不仅是兴趣极广泛的学者,而且是矢志不渝的思想家。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说,他既是大力介于公共事务的知识分子,勇于对公共事件指手画脚,同时又是社会科学领域中的专家。虽然法国有这样的传统,但在他那个时代,能同时演好这两种角色并不容易。

广泛的兴趣和丰硕的成果,使他成为法国公共知识分子中的佼佼者。但与其他公共知识分子相比,他有明显的过人之处:猜不透的果子他不吃——他只守望自己熟悉的领域,谈论自己关切的话题;没有味道的果子也不吃——绝不像中国今天某些所谓的“公共知识分子”那样,上了趟厕所,因为多交了三五角钱,也要仰天长叹:“中国,一个小便也不免费的国家!”

在那代知识分子中,雷蒙·阿隆属于特立独行之士,他总是不合时宜,与自己所处的时代显得格格不入。比如,尽管他最初同情左翼人士,并与萨特、梅洛-庞蒂等人一道创办了著名的左翼文化杂志《现代》,但在冷战时期,他却站在西方的立场上指点江山。这的确够“出格”的,因为那时候,法国知识分子要么保持中立,要么同情共产主义,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阿隆还常有惊人之论。比如,他认为,超级大国不可能为所欲为;同样,阻止超级大国为所欲为的人也不能随心所欲。核武器具有极强的杀伤力,令人不寒而栗,但核武器并不等于一切,过分夸大核武器在军事、外交方面的作用,有自欺欺人之嫌。这与当时甚嚣尘上的“核武万能论”颇不合拍。

在那代知识分子中,只有阿隆始终站在自由主义的立场上,抗拒极权主义的巨大诱惑,无论这诱惑是来自左翼还是来自右翼。此外,他还透过独特的法国视角来观察政治事务、进行政治评论。这些特点的奇妙混合,使得他的著述在今天看来是如此的卓然独立,以至于常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当然,他的著述之所以对于今天的读者来还有巨大的吸引力,部分原因就在这里。

阿隆认为,他采取自由主义的立场,是那个时代使然,因为他毕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经济大萧条、法西斯主义、原子时代。在这些重大历史事件面前,任何接受过精致的古典教育的法国人都不会无动于衷。但是包括萨特在内的其他知识分子也经历了这些事件,为什么只有阿隆抛开了抽象的思辨和政治上的效忠,保持了独立自由的人格?这至今仍是一个谜。

阿隆最重要的著述发表(出版)于20世纪50年代。那是他的黄金岁月。他关心的较为重要的话题包括冷战及冷战中超级大国、极权主义理论与实践、殖民主义的理论与实践等问题。这些都是对公共事务的反思。当然阿隆不是能掐会算的诸葛亮,他也没有先见之明,无法得知美苏之间的对抗将以何种形式收场,不会预料到在他去世后的几年之内世界会发生如此巨变,不会知道如此巨变对于世界说来是何等重要。这也正是他的难能可贵之处,因为在面对不可确定的历史难题时,他表现出惊人的智慧和坚定的意志。

阿隆在政治上冷静客观、慎思明辨,决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这与他的特殊经历有关。阿隆毕业后曾在魏玛共和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在那里,他目睹了民主政治的崩溃和专制主义的崛起。他迫不及待地告诉法国同胞,莱茵河两岸正在发生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其后果有多么严重。可悲的是,没有人愿意听他“狼来了”的呐喊,反而觉得他在极力“危言耸听”,以为他在“闻一增以为十,见百益以为千”。他亲历了法国第三共和的衰微,目睹了政治的腐败是如何导致了贝当在纳粹军队入侵法国后的上台。自由政治何以如此不堪一击?何以时时受到无政府主义和专制主义的威胁?阿隆对此甚感兴趣,甚至是极其着迷。他一直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并因此和他的同代人分庭抗礼。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和忧虑,20世纪30年代,就在法国政客和知识分子面对希特勒的大屠杀茫然四顾之时,他已经预见到了这个事件可能导致的后果;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和忧虑,他才能对战后法国出现的各种危机(包括1968年五月运动)做出积极而审慎的回应。阿隆一再强调知识分子肩负的责任,呼吁法国知识分子积极介入公共事务和的公共争端。对于知识分子来说,介入不仅一种重要的生活态度,而且是改进社会的主要方式。因为在一个危机重重的社会里,仅仅观察和纪录是远远不够的——知识分子不能因为充当了“人类罪恶与灾难的观察者”而沾沾自喜。

当然,这并不说明观察并不重要。相反,与抽象的理论相比,观察和经验更有价值。阿隆一直关心政治稳定(political stability)、公民秩序(civil order)和公共自由(public liberties)这三个方面的问题,能把这三者融为一体的是经验和观察,而不是抽象的理论。在这方面,阿隆与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大有惺惺相惜之势。这三者间的关系彰显出他对于自由的思考,以及对于日益崛起的极权主义的忧虑。在阿隆那里,“极权主义”并不是一个涵盖各种专制现象的理论范畴,而是伸手可及的种种社会现象与生活经验。

阿隆对于极权主义的思考源于他对于极权主义的对立物的关切,即对于自由社会的关切。自由社会总是不完美的,时时遭受形形色色的外在限制和威胁。比如,极权主义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自由社会即使偶尔出现轻微虐待战俘之类的事件,也会被某些人大肆渲染,上纲上线。尽管如此,自由自有自由的价值。在全球冲突的年代里,即使有人选择美国式的社会制度,那也不是因为美国的社会有多么美好,美国人的生活有多么幸福,而是因为,美国是公共自由的坚强卫士。

因此可以说,虽然自由和民主是公民社会(civil society)得以成立的前提条件,但自由和民主是脆弱的,因为要想保护自由和民主的价值,任何社会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自由和民主社会为此付出的代价之一,就是社会上存在着某种种种缺陷,甚至是丑恶现象。依据健全的常识,我们都知道,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是“只有更好,没有最好。”有一个笑话可以充分说明这个道理:妈妈对孩子抱怨说,我年轻时貌美如花,没想到嫁给了你爸爸,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孩子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插在牛粪上?妈妈叹口气,答曰:唉,牛粪也不好找呀。这时,妈妈面临的选择无非两种:或者有牛粪插,或者无牛粪插。插在牛粪上,固然不雅,但聊胜于无,也算差强人意了。我们常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是须知,如果没有婚姻,爱情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吃不到的苦比吃到的苦更苦”,的确如此,吃苦,固然不好,但总强于无苦可吃,无事可做,饿肚子。

因为追求“最好”而沦入“最坏”之境地的,古今中外,俯拾即是。用海耶克(Friedrich Hayek)的话说就是,“试图通往天堂的路,却导致了地狱”,或许用黑格尔的话说,这也是历史或理性的一大诡计。但总是有这样一些人(有时甚至是一些老好人),他们在建设最美好、最纯净、最强大、最本真的社会的名义下,要推翻、瓦解自由和民主的社会。在这种情形下,知识分子的当务之急就是拼命抵抗这种诱惑,保卫自由和民主的价值,使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此外,阿隆蔑视那些试图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社会问题的人,特别是以暴力手段解决所有社会问题的人。“暴力”的别名就是“革命”。阿隆反对革命,他在《知识分子的鸦片》中说过,革命是这样一个过程:某个集团运用暴力,冷酷压迫其反对者,创造出一种新形式的政府,同时梦想着改变整个国家结构。对于以暴力(“革命”)为手段解决所有社会问题的嗜好,在很大程度上与20世纪的连绵不断的战火硝烟有关。

是呀,革命可是一件大事情,它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目的在于摧毁旧制度并建立新制度。革命是一种迫不得已的行动,这正如J.F.肯尼迪所言,因为不允许人们进行和平进化,所以才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暴力革命。如果情形许可,如果和平进化还有可能,暴力革命就永远没有合法性。即使暴力革命是合法的,按照理性主义的基本原则,也还有许多问题需要三思——总不能像陈胜吴广那样一怒之下“揭竿而起”。厚黑教主李宗吾对此有个极其有趣的比喻,他说所谓革命就像一帮人合住在一个破烂不堪的大房子里,其中有几个人没有征求全体合住人的意见,就决定拆了重建。这时问题就来了:这房子虽然破败不堪,但总是聊胜于无吧,你不经合住人同意就拆了重建,这是强奸民意;而且,万一拆了旧的又建不起新的,咱们何处栖身?“边设计,边施工”?怕是有点玄。建房是否有图纸,设计是否合理,需要多少材料,要造多少预算,一切是否像你讲得那么句句是实,绝无浮泛之词?万一你收了回扣,弄了个“豆腐渣”、“王八蛋”工程而无法入住,你有什么后续手段?即使没有收回扣也没有弄什么“豆腐渣”、“王八蛋”工程,可建了个半截子就用完了工程款,然后你钻进了预先分给自己的套房,来他个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我们只好风餐露宿,那我们冤不冤?革命就必须考虑这些问题,不然就会沦于农民起义的悲惨境地——失败时居多,胜利了也只是少数人的胜利——建了一半钻进自己的套间,便宣告一切完事。

 [1] [2] 下一页

论文搜索
关键字:祛魅后的现实主义 巨大魅力
最新现当代文学论文
以中国部分现当代小说为例探索何为文学经典
寻找小说的诗与远方
微型小说《走出沙漠》阅读鉴赏
颜歌小说研究综述
合阳方言中量词“个”的语音浅探
试析现代汉语中的“有点儿”和“一点儿”
中国现代文学多重视角下的乡俗叙事
细读老舍《茶馆》的语言之恨、传统之殇
从庄子的“言意观”看当代文学的“主题先行
本土经验与中国现当代文学世界性阐述
热门现当代文学论文
《骆驼祥子》中的人道温情与启蒙立场
《呼啸山庄》中希思克厉夫性格的双重性
浅议鲁迅《伤逝》中爱情失败的原因
议鲁迅笔下知识分子
谈《围城》的讽刺艺术
现当代诗歌中的女性意识探幽
冰心与基督教——析冰心“爱的哲学”的建立
当代爱情小说的历时性研究
三毛的创作姿态与文体选择
关于王小波的文化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