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世界的美学因素探析
引言
侠在社会原型和历史真实、大众理解和人们经验的长期调和与会同的发展历程中，本身已经超脱了作为生命个体的活的样本与客观存在，从而生发成为一种独具文化内涵和文化特质的“精神世界”。侠深刻地体现了大众意识形态中的某种行为趋向和伦理价值观照，因而是一种有着深厚民间文化根基，隐藏于文化传统深处的标准化的伟大人格精神意蕴。“武侠世界”也因此是民间文化和传统文化的典型代表和具有乌托邦色调的“艺术王国”。在这个五彩斑斓、异彩纷呈的“艺术王国”中，武侠是充满人生哲思的“艺术”，而“美学”则被称为“艺术哲学”。出色的武侠作品是艺术家发散思维、精心营造出来的成人童话式的意境，需要人们带着审美思维，运用美学意像去解构的一幅幅经典的独具中国风格的写意抒情画。“武侠世界”是人类日思夜梦的彼岸圣境，是人类憧憬未来与明天的方外之地与世外桃源。“武侠世界”是人们“美学理解”的生动诠释，而“美学理解”助力于解析“武侠世界”。
1武侠世界的自然美
“自然”这个在我国古典美学中作为人类繁衍生息的外部环境的综合体现和活动场所，其所具有的审美意义就在于它与人们之间存在着的一种不可割舍的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它或是人们田园生活的根基，或是人物秉性、心理活动的暗示，总的来说是浸染了深厚艺术特色与人文色彩的“人化自然”。至于作为自然重要组成部分的“江湖”，《庄子》一书认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1〕。庄子的这一经典论述不仅阐释了湖泊河流的广阔无边，而且也将“武侠世界”充满“自然美”的玄机一语道破。不仅如此，对江湖“自然美”的向往也每每出现在唐代诗人的诗词歌赋中：“欲寄江湖客，提携日月长（杜甫）”；“天地庄生马，江湖范蠡舟（高适）”〔2〕。唐诗中的江湖不单是一个在文化意义上和朝廷相对立而存在的抽象概念，更是一个在地理空间意义上和庙堂相伴而生的人间具象处所。文人雅士的“江湖”只是他们跻身官场之前的苦心修炼、等待时机之地，而唯有侠客才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中人”，因而，在中国传统的众多文化形态中也只有“侠文化”才是演绎自然美的最佳载体。
“自然”的文本叙述样式在武侠文学中主要有三种模式：“边荒孤岛”式，“世外桃源、名山大川”式及“取法万物”式（武侠文学中的武功技法大都取法自然万物与宇宙百态）。武侠文学中采用“边荒孤岛”式叙述模式的典型的如金庸小说《雪山飞狐》中的“雪峰”，《依天屠龙记》中的“孤岛”、“荒凉古墓”等等。武侠小说中的山多是在古人笔下和世人心目中具有灵性与非凡象征意义的“名山大川”，如出现频率很高的泰山、华山、嵩山、峨眉山等，作家借助名山大川的灵气，发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成功塑造了一个又一个引人遐思的世外桃源，例如无量山（《天龙八部》一书中无量剑派的根据地）。在《天龙八部》这部不朽的武侠著作中，作家大胆发挥艺术想象力，称无量山附近营建有“剑湖宫”，此宫乃是以山名而为本派称谓的“无量剑派”的根据地，无量山背后有一造型独特、混如天成的“镜面石”（美其名曰玉璧仙影），每当农历正月十五日前后月满之日，此石上就会清晰地呈现出舞剑人的优美舞姿，而其招数诡异精绝及其舞姿转化之迅速，恰似一神界高人于人间尽抒胸臆，这就是金庸武侠小说中被称为“玉璧仙影”的独具自然美的瑰丽意像。此外，武侠文学中的武功技法大都取法自然万物与宇宙百态，例如，“灵巧迅捷的武功多命名鹤猿鹿猴，刚猛勇强的招式多取自豺狼虎豹，潇洒俊逸的剑法多取自星云虹月”。所有这些取法自然万物与宇宙百态的武功技法的大量运用与巧妙布局和武侠小说中的人物描写、情节构造及情景设置等审美因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谓：“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庄子语）”〔3〕。在浩瀚无边、变化万端的宇宙（大自然）面前，不论是多么威力无边的绝世神功皆是微不足道与不足以提的雕虫小技。因此，武侠小说在通过对“自然荒凉”进行摹写，烘托出生命脆弱的同时；也通过对“武侠世界”的“自然美”的由衷赞叹和切身感悟，启发人们在“坐忘”（庄子语）中摒弃生命无常、人生苦短的担忧，从而使生命达到一种与万物一体、生死为一的人生之境。
2武侠世界的人格美
“武侠世界”的“人格美”在于武侠行侠仗义的行径和舍己救人的精神境界表现了一种恢弘豪迈的人生气度。侠客那种“己诺必诚，不爱其躯”的献身精神，那种“跨马千里”、“迎难而上”的英雄气质，那种“快意恩仇”、“伸张正义”的入世情结，集中展示了武侠世界的人格美。大侠杨过的孤苦义愤，令狐冲“真面惨淡现实”的超人勇气，楚留香英姿飒爽的“盗帅”风流，陆小凤不惧艰险，孤胆闯荡的豪迈，李寻欢情系众生的“悲悯情怀”等等“武侠世界”中的侠义英雄形象无不令人感受到一种伟岸的人格之美。
“武侠世界”是一个处处彰显着审美特质的“艺术王国”，这个“艺术王国”是人们审美趋向和审美嗜好的集中体现。例如金庸小说中所着力描绘的杨过与小龙女二人之间波澜起伏的爱情故事，这种独立于现实情景之外而独存于武侠世界中的离奇恋情和悲欢离合，却在事实上引起了人们思想情感的共鸣，满足了大众读者的审美期待和审美渴求。在中原民族遭受少数民族大规模入侵而遭到惨败的战争环境中（靖康之变），大义凛然的侠义英雄郭靖挺身而出，发出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时代号召。如果说大侠郭靖是大众偶像、民族英雄的光辉典范，那么武侠世界中的杨过则是个人英雄、孤胆义侠的典型个案。这些江湖侠客的爱恨分明、形影无踪、飘荡四海、唯义是举的超然洒脱和无拘无束，无疑是中国人追求人格完善和人格独立的内心愿望和集中镜像。而上个世纪的武侠小说对于江湖内涵要义的倾力阐释和深入挖掘则从审美的视角将中国民众内心深处的愿望与桃花源憧憬予以“物象再现”和“艺术外化”。这种“物象再现”和“艺术外化”是一种建立在客观与真实、虚构与演绎彼此互现的情景基础上，而对客观“生活实在”进行的重新审视和当今反思。不可否认的是，“现代人是‘先验的无家可归的人’，是‘真正的怀乡病患者’，时刻梦想着回到‘史诗’般的完整世界中去”〔4〕，而武侠世界，“悬盼着有一类超人的侠客出来，宽慰了自己无希望的反抗心理（郑振铎《论武侠小说》）”〔5〕。因此，极力反抗现实的人们和那个令人无限向往的“武侠世界”之间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相互体谅式的和谐与共融共存。另外，武侠小说中的侠义英雄在践行自己人生信条与侠义理解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读者的价值观念和审美追求，读者也在欣赏侠客人格美的审美过程中酝酿着“侠客梦幻”，高唱着“侠义赞歌”。在这个侠客行侠的适宜社会土壤早已不在的当今时代，人们只有从记载侠客行为与事迹的史传文学、笔记小说和文人词赋当中一窥侠客的精神原貌和完善人格，从而在武侠世界的自在乐游中获得唯美的艺术享受。 3武侠世界的境界美
“武侠世界”的“境界美”就是武侠作品启发人们领悟一种奇异瑰丽的人生况味和人性之美。例如，金庸作品《神雕侠侣》的主人公杨过发现了一个埋藏有稀世珍宝的墓坑，墓坑中所藏有的三把宝剑，一把寒光闪闪似少年的咄咄逼人，一把厚实稳重似中年的锋芒内隐，一把外形腐朽似老年的无为而为，三把宝剑隐喻着人生的三个阶段和相应的人生三重境界。大侠令狐冲也在刻苦习练剑法之时，顿悟了无法胜有法的“上乘剑法”，此“上乘剑法”内涵着深刻的人生之道和做人诀窍。古往今来的历代大侠无不是在经历了少年时期的踌躇满志，中年时期的江湖恩怨和老年时期的孤单落寞之后，终于悟透了人生的意义，所谓的恩怨情仇、功名利禄都是虚无的存在，都是过眼烟云，于是为侠者纷纷抛弃了已有的江湖声誉和武林至尊地位，从而达到了超凡脱俗的人生境界。
至于武侠世界中的人性之美，武侠泰斗古龙在他的不朽著作《欢乐英雄》中认为，“武侠小说就是要写‘人性’”〔6〕，并坚持其“谁说英雄寂寞，我们的英雄就是快乐的”〔7〕叙事题旨。因而，在古龙的这部小说中，“欢乐英雄”这条抒情模式和叙述题旨贯穿故事始末。纵观古往今来出色的武侠作品，无不是在通过对人性的逼真描述而旗帜鲜明地宣扬、赞颂武侠世界的境界美：从民国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到当代金庸的武林争霸；从古龙浑然天成的瑰丽笔法，到黄易如梦似幻的侠客风云……“江湖”就是一个什么都能够发生的奇幻魔域，义气冲天的中华儿女，感人至深的爱恨情仇，日夜拼杀的中原逐鹿。武侠作品的背后往往有着深层的人生哲理，如《笑傲江湖》中众位侠客的权利争夺，《射雕英雄传》中的“英雄”释义等。因此，对于武侠世界，唯有借助所谓的“品”才能抓住作品的深层寓意，“要品评艺术作品，除必须具备的丰富艺术鉴赏经验外，当需‘知人论世’〔8〕，只有在解读中仔细体味形式的细致变化才能从中获得启发。”〔9〕，也即“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10〕，因此也能够“得意而忘象，得象而忘言”〔11〕。人们对于武侠形象的欣赏由浅层到深层而进入“佳境”之时，则变为了由对于物象的直接感悟而到对“意境”的深刻把握，从而进入了更高的审美层次，此时，恩怨情仇反映的是人生苦难，人生苦难昭示的是人生哲理，体验人生哲理是在感悟武侠世界的境界美，同时也提升了人生境界。
4结论
在中国传统的众多文化形态中也只有“侠文化”才是演绎自然美的最佳载体。武侠小说在通过对“自然荒凉”进行摹写，烘托出生命脆弱的同时；也通过对“武侠世界”的“自然美”的由衷赞叹和切身感悟，启发人们在“坐忘”（庄子语）中摒弃生命无常、人生苦短的担忧，从而使生命达到一种与万物一体、生死为一的人生之境。
“武侠世界”的“人格美”在于武侠行侠仗义的行径和舍己救人的精神境界表现了一种恢弘豪迈的人生气度。侠客那种“己诺必诚，不爱其躯”的献身精神，那种“跨马千里”、“迎难而上”的英雄气质，那种“快意恩仇”、“伸张正义”的入世情结，集中展示了武侠世界的人格美。
“武侠世界”的“境界美”就是武侠作品启发人们领悟一种奇异瑰丽的人生况味和人性之美。恩怨情仇反映的是人生苦难，人生苦难昭示的是人生哲理，体验人生哲理是在感悟武侠世界的境界美，同时也提升了人生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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