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权结构、董事会特征与审计收费
一、引言
对于现代企业而言，注册会计师审计是一种重要的外部监督机制。而审计收费作为企业与审计师之间的一种契约，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双方的供求均衡关系。研究审计收费，对于探究事务所的审计独立性、衡量审计服务质量，发现在审计行业中是否存在低价揽业等不良竞争行为都具有重要意义。
在委托―代理理论中，股东作为公司的委托人，通过独立审计这种外部治理机制来监督制约代理人的行为。不同的股权结构将导致不同程度的代理冲突，代理冲突的严重性又将影响对于不同审计质量的需求，进而影响到审计费用。董事会作为连结股东与管理层的中间纽带，其特征及运行的有效性直接关乎公司治理的有效性。结合我国公司治理尚不完善的大背景，审计收费除了要考虑审计成本因素外，公司治理的有效性也是重要影响因素。
在我国，有关股权结构与董事会特征对审计收费影响的已有研究较少。且大部分学者的相关实证分析所采用的经验数据不足。针对这一情况，本文将基于2008-2012年A股上市公司的数据，考察公司的股权结构、董事会特征对于审计收费的影响，同时完善对于审计收费影响因素的已有研究。
二、相关文献回顾
（一）国外研究
1、有关审计收费的研究
国外在该领域最具开创意义的研究是Simunic（1980）提出的审计模型。该模型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因素进行了探究，发现被审计公司的资产规模、上市公司的资产负债率、控股子公司的数量、最初两年的盈亏状况、公司行业类别等因素对审计收费具有显著影响[1]。随后，国内外诸多学者对于有关审计收费的研究均借鉴此模型。在修正该模型的基础上，多位学者得出了相近的结论：上市公司的规模（Francis，1984）、公司业务的复杂程度（Firth，1985）是对于审计收费拥有较强解释力的几个因素[2][3]。
2、公司治理对审计收费影响的相关研究
Carcelloet al（2002）的研究就曾发现随着董事会中独立董事比例的增加，也就是随着董事会独立性的增强，审计收费越高[4]。勤勉性与专业胜任能力也有类似的正向显著影响。在股权结构方面，Fan&Wong（2002）发现大小股东之间的代理问题会对审计收费产生影响[5]。
（二）国内研究
国内已有文献对于股权结构、董事会特征与审计收费的相关性研究主要从公司的股权集中度、董事会规模、独立性、勤勉性等方面展开。
（1）所有权集中度与审计收费关系的研究
周萍（2005）的研究得出结论：股权集中度的高低与审计收费的高低呈正相关关系[6]。但汪艳艳（2007）认为企业股权的集中程度越高，企业的经营权与管理权重合度增加，大大降低了代理成本，另一方面小股东的数量少持股比例低造成其难以对控股股东形成有效制衡，因此审计费用会越低[7]。
（2）第一大股东的控制力度与审计收费关系的研究
李丹蒙、李静（2007）的研究证实了两者的负向关系[8]。而郭梦岚等人的研究（2009）发现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与审计收费应呈U型关系。其理由是股权过度分散导致小股东搭便车的行为，股权过度集中导致垄断股东躲避其他股东监督的行为都会造成代理成本的上升，并进一步导致对更高质量审计服务的需求，从而造成审计收费的上升[9]。
2、董事会特征与审计收费关系的研究
有关董事会规模与审计收费相关性的研究，蔡吉甫（2007）发现董事会规模与审计收费呈正相关关系[10]。
董事会独立性体现在：董事会中独立董事的比例。刘明辉、胡波（2006）的研究发现独立性越强，审计收费越低[11]。宋英慧（2012）的研究得出了更为完善的结论，认为要探究两者的关系还要考虑企业的性质。在国有企业中两者正相关。但在民营企业中，家族的控制力更强，因此独立董事的作用并不明显[12]。
刘华（2007）的研究得出结论：董事会会议次数越多，审计收费也越高[13]。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股权结构与审计收费
1、股权集中度对于审计收费的影响
关于股权集中度对审计收费的影响，现有文献尚未得出一致结论。持正面观点的学者认为大股东向公司投入了大量财力，因此有积极性去监督管理层的管理行为，识别不合格的管理者以降低代理成本。在选聘审计师时，企业倾向于选择高质量的审计来向企业各利益相关者传达信息透明的信号，即“激励效应”会发挥主要作用。持反面观点的学者认为大股东会利用其控制权侵占中小股东的利益，为自己谋取私利，即“壕沟效应”。壕沟效应的影响具有不确定性。一方面，大股东掠夺中小股东利益，因此选择规避审计师的制约而选聘低价的审计服务。另一方面，大股东可能选择收买审计师以保证标准的审计意见，这样审计收费反而越高。
综上所述，股权集中度对于审计收费的影响取决于激励效应与壕沟效应两种力量的对比。结合我国上市公司多存在大股东侵占小股东利益、有较强盈余管理动机、愿意高价收买标准审计意见的现状，本文提出第一个研究假设： H1：其他因素不变，公司所有权的集中度越高，审计收费越高。
2、股权制衡度对于审计收费的影响。
股权制衡度越高，中小股东监督大股东的动机越强，因此越倾向于聘请高质量的审计师，审计收费就越高。另一方面，大股东之间的制衡度越高，发生关联交易的可能性越低，金额越小。因此股东之间的制衡度能有效提高公司治理效率以及对于高质量外部审计监控机制的需求。
综合以上两方面考虑，本文提出第二个假设：
H2：上市公司的股权制衡度越高，审计收费越高。
（二）董事会特征与审计收费
董事会作为公司治理结构的核心，是连接股东与管理层的重要纽带。董事会从正式和非正式两个途径对审计收费产生影响。一方面审计师的聘请决议由董事会与管理层一起做出再上交股东大会批准；另一方面，董事会对财务报告负有监督义务，对于审计师构成一种无形的期望与要求。
1、董事会规模与审计收费
有学者认为较大规模的董事会能够满足公司治理的需求，从而提高公司治理的有效性，也有学者认为规模较大，沟通成本较大，会显著影响治理效率。因此董事会对于审计收费的影响尚无定论。本文提出第三个假设：
H3a：董事会规模越大，审计收费越高。
H3b：董事会规模越大，审计收费越低。
2、董事会独立性与审计收费
Carcello等（2002）的研究发现董事会的独立性对审计收费的影响为显著正相关[4]。独立董事对制止管理层的随意决策，降低错报几率、强化公司的内部治理负有责任。因此独立董事比一般董事更关心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也更关心公司信息披露的透明度和真实可靠性。因此在董事会规模给定的情况下，董事会中独立董事的比例越高，公司越倾向于选择高质量的审计师，从而更加有效地监控管理者的行为。本文提出第四个假设：
H4：董事会中独董比例越高，审计收费越高。
3、董事会勤勉性与审计收费
董事会勤勉性包括董事会工作态度、办事效率等因素，其中只有会议次数是可以观测到的变量。然而，董事会会议应该被看作是发现公司隐患的手段，因为一般情况下公司出现问题，股价下跌后才会频繁召开董事会，而会议召开后公司运营情况将得到有效改善。因此董事会勤勉度越高，越能维护中小股东的利益，也体现了董事会更尽责任，更有可能为中小股东争取到高质量的审计服务。
H5：董事会勤勉度越高，审计收费越高。
4、董事会专业性与审计收费
董事会的专业性主要通过下设委员会的数量来考量。如果公司董事会同时下设了审计委员会、薪酬与考核委员会、提名委员会、战略委员会四个专门委员会，不仅可以反映公司专业委员会制度的完备情况，也可以进一步折射出公司董事会以及整个治理机制的质量。因此审计委员会的设立可以加强公司的内部控制，并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审计风险。因此本文提出第六个假设：
H6：董事会的专业性越高，审计收费越低。
四、研究设计
（一）研究样本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了2008年至2012年A股上市公司为初始研究样本，做了以下处理：（1）剔除金融保险业的上市公司，因为其具有行业特殊性，财务数据较为特殊；（2）剔除各模型所需数据存在缺失值的观测样本。通过上述筛选最终得到的研究样本为5522个年度观察值。研究数据来自CSMAR数据库和RESSET数据库。
（二）计量模型与变量含义
本研究构建如下模型来验证研究假设：
Fee=β0+β1Oc+β2Balance+β3BoardSize+β4BoardIndependence
+β5BoardDiligent+β6Committees+β7Size+β8Roa+β9Liquid+β10Grouth+β11Time+（Year+（Industy+ε
上述模型用于检验假设H1-H6，即股权集中度、股权制衡度；董事会的规模、独立性、勤勉度和专业性对审计质量的影响，本文预期β1、β2、β4、β5均显著大于零，β6显著小于0。
文章所选取变量的定义及其描述。详见表1。
表1 变量的定义与描述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回归结果分析
本文采用OLS模型对方程进行了回归，回归结果如下表2所示。
表2 OLS回归分析结果表
（1）（2）（3）
FeeFeeFee
Oc
0.05470.0526
（1.21）（1.16）
Balance
0.0382***0.0340***
（2.92）（2.59）
BoardS
0.0943**0.0818**
（2.32）（2.00）
BoardIn
0.600***0.593***
（4.67）（4.62）
BoardDi
0.0645***0.0635***
（3.23）（3.17）
Com
-0.320***-0.316***
（-6.17）（-6.09）
Size
0.348***0.339***0.338***
（61.20）（59.31）（56.22）
Roa
-0.000861-0.000748-0.000832
（-1.42）（-1.25）（-1.38） Liquid
-0.00224-0.00197-0.00214
（-1.16）（-1.02）（-1.11）
Grouth
0.0000004630.0000006550.000000552
（0.15）（0.21）（0.18）
Time
1.1081.6370.290
（0.31）（0.47）（0.08）
_cons
-2.299-6.1364.090
（-0.08）（-0.23）（0.15）
N552255225522
R20.4770.4820.483
adj.R20.4740.4790.480
注：*、**、***分别表示系数验证在10%、5%和1%水平上显著。
资料来源：笔者绘制
表2分别对代表股权结构的变量以及代表董事会特征的变量进行回归，最后再对所有解释变量进行回归。在控制了一些影响审计收费的关键因素后，调整的R2分别为47.4%、47.9%、48.0%，表明模型的总体解释能力较强。
股权集中度与审计收费为正相关关系，H1得到验证，但结果并不显著。本文的发现与刘明辉、胡波（2006）[11]的研究结论相同。即在我国当前的市场背景下，大股东的股权独大使其有较强的侵占中小股东利益及进行盈余管理的动机，因此大股东愿意高价购买标准审计意见，以掩盖其行为。但结果并不显著，说明该结论尚有待于进一步的验证。
股权制衡度与审计收费呈显著正相关关系。从而实证证实了股权制衡度越高，第一大股东为自己谋取利益的行为受到越强的控制。中小股东聘请到高质量审计师的可能性越大，因此付出的审计费用越高。究其原因：股权制衡度的提高与公司治理效率的关系并非线性。股权制衡度越高，其他大股东相对于控股股东的势力就越强。相应地其他大股东监督的动机和能力也就越强，从而股权制衡对提高公司治理效率有积极意义。但是股权制衡程度的过度增大，反而会对公司的治理效率产生负面影响。因为股权制衡度过高，大股东之间意见相左时产生的矛盾又会导致公司决策效率受到损失。也就是说，股权制衡度过高，意味着控股股东在上市公司中的股权比重下降，导致其参与公司治理的有效激励不足，降低其勤勉尽职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反倒会增加代理成本。由于股权制衡度对治理效率的影响具有上述的双向性，因此股权制衡度与审计收费之间的关系有待更深入的研究。
董事会规模与审计收费呈正相关关系，为H3提供了正向的有力支持。结合审计定价模型，董事会规模越大，执行效率会受到影响，进而在审计师看来，公司的固有风险与控制风险可能更高，因此作为补偿，会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蔡吉甫，2007）[10]。
董事会独立性与勤勉性均与审计收费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正相关。说明独董比例越大，董事勤勉度越高，公司越倾向于选择高质量的审计服务。从而H4与H5得到了验证。
董事会的专业性与审计收费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负相关。证明董事会专业性越强，内部控制质量越高，公司治理效率越高，审计师在开展审计时所评估的审计风险就较小，导致收费越低。H6得到了验证。
六、研究结论
本文以2008-2012年我国A股市场非金融类上市公司为样本，结合我国资本市场特有的环境与背景，探讨了股权结构及董事会特征对于审计收费的影响。基于本文的研究结论，提出如下的政策建议：（1）公司建立一套股权适度集中，多个大股东之间形成相互制衡的股权结构能够使公司治理发挥更大的作用，也必然对高质量审计服务提出更高要求。（2）上市公司应适度提高董事会的独立性、勤勉度及专业性，提升内部治理效率。（3）广大上市公司应将审计服务从制度需求向实际需求、自愿需求转化，依据审计情况反思自身的治理问题。（作者单位：天津财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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