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并报表和母公司报表信息差异的决策有用性
一、 引言
在对企业集团进行财务状况分析时，由于考虑到企业集团内母子公司之间的经济联系，一般重点从合并报表的角度展开分析，然而，由于合并报表在信息披露方面的局限性，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合并报表可能难以准确反映集团的一些潜在风险，合并报表的决策有用性会大打折扣（杨有红，2010）。因此，在理论分析和实务操作中，应重点从母公司财务报表和合并报表的比对中分析出集团母公司的资金管控模式和对子公司控制关系的紧密程度，从而在分析集团财务状况时对合并财务报表形成一个有效的补充作用。
二、 合并―母公司差异决策有用性研究综述
会计信息观是会计理论研究的基本观点之一，在信息观下，会计研究的主要问题是会计信息含量或会计信息的决策有用性。从投资者视角进行会计信息含量研究的文献已经非常丰富，包括分析盈余变动与股票异常收益率之间的关系（Ball & Brown，1968）、应计异象问题（Sloan，1996；Xie，2001；Khan，2008；李远鹏等，2008；林树等，2012；杨开元等，2013）以及公告后盈余信息漂移问题（Bernard & Thomas，1989，1990；陆婷，2012）等。从会计信息含量的债权人研究视角来看，国内外研究普遍认为，财务报表在债务契约签订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尤其是会计信息可以降低信贷决策中信息不对称的程度（Abdel-Khalik，1973；Chung et al.，1993；饶艳超和胡奕明，2005；孙铮等，2006；廖秀梅，2007）。
以上是基于单一财务报表的研究，在对集团财务报表进行分析和决策的过程中，股东和债权人应如何恰当利用合并报表和母公司报表信息，也一直颇有争议。国内外学者普通认为，由于合并报表编制过程中的调整、归并以及加总等技术会导致一定程度的信息遗失（Francis，1986），利益相关者（包括股东和债权人）若只关注合并报表所提供的信息，势必会导致投资决策的不准确。
1. 股东角度的决策有用性。从股东的角度来看，通常人们认为较之于母公司报表，合并报表可以为母公司的股东（特别是控股股东）提供更为有用的信息，但是，关于母公司报表是否能对合并财务报表起到补充性的作用，也即母公司报表是否能够提供增量信息一直有争议。我国在新会计准则实施之前，合并财务报表和母公司报表提供的信息存在高度的重叠（母公司报表中采用权益法核算对子公司的长期股权投资），导致母公司报表能够提供的增量信息极其有限（戴德明等，2006），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对合并―母公司报表中所披露的信息差异的决策有用性进行实证研究。
陆正飞和张会丽（2009）研究了我国新旧会计准则下“合并―母公司净利润差异”相对于合并报表净利润的增量信息含量的变化，研究结果发现，该差异在旧准则下并未为母公司的股价提供增量信息，而在新准则下，该差异的决策相关性显著提高，并能提供合并报表净利润之外的增量信息含量。
2. 债权人角度的决策有用性。债权人的角度来看，合并报表对债权人的决策有用性争议更大。这是因为，母公司和子公司的债权人对具体企业债权的求偿权是针对法律主体而非经济主体的，而合并报表的编制基础是实体理论，并不能反映每个法律主体的偿债能力，只有当母子公司之间存在着债务担保或者其他情况时，因此，合并报表所提供的信息并不能反映每个法律主体的偿债能力，一旦母子公司之间的紧密经济联系不成立，集团的真实偿债风险将高于合并报表所反映的偿债风险，合并报表的可靠性就大大降低。因此，研究重点就在于债权人为何需要合并报表提供的会计信息，以及债权人在何种情况下需要母公司个别财务报表信息（王晓梅，2010）。
国内外学者关于合并―母公司报表差异的决策有用性的研究普遍认为，对于债权人来说，母公司个别财务报表能提供比合并报表更多的增量信息（Francis，1986；戴德明等，2006；李旎和黎文靖，2012；郭燃，2013）。Francis（1986）研究还进一步指出，当母公司没有为子公司提供担保，且债务契约中的条款只针对母公司时，债权人只需要关心母公司报表，而不需要关注合并财务报表。
戴德明等（2006）利用1996年～2004年同时披露合并报表和母公司报表的上市公司会计信息研究合并-母公司报表反映的综合财务状况和偿债能力指标是否存在显著差异，研究结果发现按照旧准则编制的合并报表在预测集团经营成果和现金流量方面并没有显著优于母公司报表，而在综合财务分析和偿债能力分析方面，母公司报表可以提供显著的增量信息。
李旎和黎文靖（2012）以2004年～2009 年的A股非金融类上市公司为样本，实证检验了会计准则变更对母公司报表信息在信贷决策中的有用性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新会计准则的实施显著提高了母公司报表对债权人决策的影响，且在新准则下母公司财务报表可以为债权人提供更多的增量信息。
3. 双重披露制度。由于存在上述争议，在制度安排上，关于集团公司的财务报表披露基本可以分为“单一披露制”和“双重披露制”两类。“单一披露制”要求母公司只需要对外披露合并报表，母公司不需要编制单独财务报表，这类制度以美国、加拿大等为主要代表；而“双重披露制”要求同时披露合并报表和母公司报表，这类制度以中国、英国、法国、德国和日本为主要代表（戴德明等，2006）。显然，无论在何种披露制度下，合并报表均处于核心地位。不过，从报表编制与披露的发展历史来看，即使是实施“单一披露制”的各国监管机构也并未否认母公司报表的存在意义和价值。 三、 合并―母公司报表差异与集团资金管控模式识别
1. 企业集团资金管控模式。一般来讲，企业集团资金管控模式可以分为集权式资金管控和分权式资金管控。集权式管控模式是指将财务管理决策权高度集中于集团总部，资金由总部集中管理和统一调度，下属企业只享有少部分的财务决策权，下属企业各类重大财务事项都由总部统一管理（吕源等，2005）。例如需要筹资时候由集团总部向金融机构借款或者发行债券，然后将筹得的资金分配给各个子公司。分权式管控模式是指集团将财务决策权下放到下属成员企业，下属成员企业在筹集资本和投资、财务收支费用开支等方面均有充分的决策权，在总部核定的一定额度内，子公司可以进行自行融资。分权式管控下子公司的自行筹资成本较集团集中筹资成本更高，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母公司的财务风险相对较小，但是如果母公司管控不力，可能会出现某些子公司过度融资或者进行不符合集团整体发展战略的筹资行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加大集团整体的财务风险（陈志军，2007）。
2. 从合并―母公司报表差异识别集团资金管控模式。集权式基金管控模式一般通过资金的统收统支来实现，反映在会计实务中就是，母公司资产负债表中的资金类、非经营性往来类、借款类和长期股权投资科目的余额会比较高，而合并报表中的对应科目余额与之相差不大。而对于分权模式言，由于母子公司之间的资金流转并不多，子公司自行对外筹资的行为比较频繁，母公司报表和合并报表的相关科目余额会出现比较显著的差异。因此，可以首先通过两套报表的重要科目的对比来确定母子公司的控制紧密程度和集团资金管控模式。采用集权式管控模式时，母子公司之间控制关系较为紧密，对集团财务状况的分析应以合并财务报表为主母公司报表为辅；而对于采用分权式资金管控模式的企业集团而言，母子公司的经济联系相对较弱，在这种情况下，尤其需要重视母公司财务报表分析的重要性，在极端情况下，如果母公司基本无法对子公司进行有效的资金管控，则应以母公司报表为主要分析对象对集团财务分析进行分析评价。
利用财务报表识别企业集团资金管理控制模式的类型需要结合母公司报表和合并报表进行对比，在分析过程中，首先，应通过货币资金类科目的对比考察母公司对现金的控制程度。采用集权式管控模式的企业通常会要求下属成员企业通过母公司进行结算，而在分权式管控模式下，子公司有较大的财务决策权，因此子公司可能有持有较多的货币资金。其次，可通过其他应收款科目的对比考察母子公司间资金占用程度。一般来说，如果合并报表中其他应收款科目的金额比母公司报表中其他应收款科目的金额小，可以说明子公司大量占用了母公司的资金，反之，如果合并报表中其他应付款科目的金额比母公司报表中的金额小，则说明是母公司大量占用了子公司的资金。再次，通过借款类科目的对比考察集团的筹资模式。如果母公司报表中的借款科目金额占合并报表中的借款科目金额比例较高，或者集团设立有专门的财务公司负责整个企业的筹资和借款，则可以推断集团是采用集中的筹资管理模式。如果母公司报表中的借款科目金额占比不高，则说明子公司主要是通过自行融资的方式筹集资金。最后，还需要关注母公司财务报表和合并报表中的报表附注中的母公司持股比例、子公司取得方式、母子公司之间经营性和非经营性外来事项的频率和金额等具体的项目。在下面的案例分析中，我们将以万科集团为例对上述分析方法进行详细解释和说明。
3. 案例分析：以万科为例。万科集团是一家以房地产为主营业务的企业。利用万科公开披露的2010年～2013年年报我们对合并报表和母公司报表项目进行了对比分析。首先，通过货币资金科目在两套报表中的对比可以发现（表1），从2010年～2013年母公司货币资金占集团总体货币资金的比例均超过35%，2013年万科集团母公司货币资金在整个企业集团的货币资金中所占的比例为36.92%，2012年为41.76%，2011年为35.35%，2010年为39.77%，说明母公司控制着企业集团的接近半数的货币资金。
其次，通过其他应收款科目在两套报表中的对比可以发现（表2），从2010年～2013年，母公司流动资产里有80%左右都是其他应收款，而应收账款的期末余额占流动资产总额比例非常小，这说明母公司实际上是资金往来中心和战略管控机构，不具有实质性的业务经营行为。而通过将母公司财务报表和合并财务报表中其他应收款科目期末余额的对比可以看出，母公司的其他应收款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子公司占用了，占比达到70%以上，其原因应该是母公司作为资金往来中心，子公司需要向母公司借款等进行资金融通。因此其他应收款的质量是母公司流动资产总体质量的考察重点。
再次，通过借款类科目在两套报表中的对比可以发现（表3），2010年～2013年，无论是短期债务还是长期借款，母公司的借款比例占集团总体借款的比例均较高，尤其是2011年的应付债券全部是由母公司进行筹集的。2013年，母公司财务报表中的短期债务占合并报表中的比例达到89.79%，2012年，母公司财务报表中的短期债务占合并报表中的比例达到70.98%，长期借款更高达81.02%。更进一步证明，母公司是企业集团的借款中心，在企业集团的筹资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此外，从万科集团2013年合并财务报表附注可以看出，万科集团的子公司基本都是集团的全资子公司，而且2013年度新纳入合并范围的148家子公司中只有28家是通过并购取得的，其他120家都是通过新设成立的，2012年度新纳入合并范围的114家子公司中85家都是通过新设成立的。说明集团对下属子公司的控制能力比较强。其次，从2013年母公司财务报表附注中可以看出，其他应收款科目的金额前三名单位分别是北京子公司、沈阳子公司和上海子公司，分别占其他应收款科目总金额的4.9%、4.75%和4.42%，而2012年母公司其他应收款科目的金额前三名单位分别是北京、沈阳和上海子公司，分别占其他应收款科目总金额的7.67%、6.48%和4.3%，这说明这三家子公司跟母公司这间的资金拆借和资金往来比较多，应该是集团的关键子公司，在对集团财务风险进行分析时应重点关注这三个关键子公司，尤其是他们与母公司之间的关联交易和借款担保行为，识别其他可能的潜在风险。
综上，通过万科集团2010年～2013年母公司财务报表和合并报表中货币资金科目、其他应收款科目、借款类科目以及财务报表附注的对比分析，我们可以知道万科集团的大部分资金都是由母公司筹集的，类似于统借统还的模式，与其财务报告中宣称的“公司的融资与结算业务由总部统一管理”模式相一致，万科集团的母公司对子公司的控制程度比较紧密，母公司在企业集团中资金调配的能力也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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